“均梅站着!”仲崇堂喝道。
贺均梅闻声站住了,覃中吕却不停步,从船尾倒翻出去,入水不见。远远能看见那艘载着灯会各色人等的花船驶过湖心,往开山峡而去。
“你拦着我干什么!”贺均梅厉声问道。
“你手里的剑先扔了,别扔湖里,鱼都毒死了。”仲崇堂放缓了声调,道:“覃中吕毒物厉害,你独个追上去,只怕防不胜防。”
“哼!我那么些年的剑也不是白练的!别以为她能打伤你我就打不过她!”贺均梅嘴上仍旧不服,手上却收剑入鞘,脚下挪步回来船舱里,蹲身凑在仲崇堂面前,静静看着,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仲崇堂问道。
“胡子该刮了。”贺均梅说道。
她在岸上守了这许久,第一回面对面见到仲崇堂,说出来却是这么一句。
岸上人声渐杂,侯府几个下人同焦重望的手下也都赶来了,看见王守业尸首,各自惊疑不定。初五抱着初六跟他们一一分说,叫他们尽快请小苏管家和焦重望过来。贺均梅不便久留,仲崇堂分了她一些解毒药物,叫她趁众人散去请人的功夫上岸,最好能离开定波湖。贺均梅并不听他的,仍是回去岸边第三间房子。
“剑一定扔了!”仲崇堂嘱咐道。
“是!包好挖坑埋了!”贺均梅嫌道,撇着嘴走了。
苏水朝午间赶来,焦重望已经排查了一遍,覃中吕多半是跟着花船混进来,年节人手少,进来定波湖的人验得不细致,更何况将近一年没出什么事,远没之前守备得用心,竟而害了王守业一条命。
苏水朝心中有事,只叫焦重望今后严防,等他走开自己进来船舱跟仲崇堂说话。
“那,那一掌,正中命门,王守业的练门,全,全无抵抗之力。”苏水朝道:“虽,虽说有毒雾,杀,杀得仍是……有些奇怪。”
“你爹说过,侯府也有人在三尸门。”仲崇堂道。
“嗯,”苏水朝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恼,道:“李,李花花,要是,要是他也在那艘花船上,他,他供出王守业,我,我……”
“要是对侯府知根知底的人送覃中吕进来,也难怪这般无声无息一击得手,”仲崇堂想了想,道:“小苏你先别忙生气,这个李花花已经跟了锦妍妍,锦妍妍跟覃中吕可没多要好,他从中帮忙,只怕图谋更多。你回去跟孙四壁魏大娘他们多合计合计,别出大事。”
“是!”苏水朝应了,低头咕哝道:“崇,崇堂先生,我没看顾好你们……”
“是我们引来的灾祸,”仲崇堂叹口气,道:“我死之前,覃中吕多半不会再来,不过,你们仍是要多加小心。”
苏水朝要跟他辩驳,仲崇堂挥挥手不叫他再说。
许得升领人运了一副棺木过来收敛了王守业的尸首,众人都是默默无声,静静来去,仿佛乌压压一片云沉积在湖畔岸边。左右渔船上的人也知道大概,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照旧往这艘渔船上递送东西,看过来也没了笑脸。
岸上守着的人换回了最早最严厉的孙四壁,自从苏自殊过世,他还是第一回现身在此。脸色更难看了,搬把椅子放在岸边,一动不动入定一般坐着。
初五没再上岸去,一想起王守业看着他们来回跑还帮着他们放纸鸢就要掉泪,忍着不哭,只是埋头练功。仲崇堂醒着的时候他也练功,仲崇堂睡着的时候他还练功。孙四壁初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全不理会,后来看他练得多了,有时也提点两句。
渔船上一日比一日平静,唯一变化是年届三岁的初六学会了独自烧火煮鱼汤,他个小,还要搬个踮脚的墩子站上去才能抱着铲子往大锅里搅和,初五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唯恐他翻进去把自己煮了。后来看他煮汤熬药越来越熟稔,俨然一把好手,也就放心地把重任交给他,自己专心练功。
还有个人也在勤勤恳恳地练功,就是侯府的韦三少。他自从上次被初五打哭之后惨败而归,痛定思痛,洗心革面,缠着侯府众高手教他功夫,下狠心好好练了一个月又来找初五打架。
初五并不肯上岸,任凭他在岸上如何高声大骂也不理会。
孙四壁也不肯放韦性玉下船,韦性玉还想跟他耍少爷脾气,让他一瞪眼就吓得缩回去了,只在岸上团团打转,恨不能一展身手一雪前耻。后来看到初五练功,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目不暇给,顿觉一月勤练远远不足,掉头又回去侯府再狠狠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