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离身子未动,微微眯起眼睛:“比如你么?”
白泽满意地点点头。
对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朝着他的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白泽瞪大了眼睛。
“屁点大,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瞎逞什么强。”
起云殿门口的两座玉狮日晒雨淋放了许久,有一只耳朵都要磨光了,得寻个日子将它收起来修整一番,空着的位子……不如把这个家伙绑起来栓那儿吧。
白泽认真地考虑。
“十方,此次的对手不同以往,不要掉以轻心,好好站在我身后。”梵离突然正经地对他说道。
“你对青竹也时常说这句话吗?”白泽突然话锋一转。
“嗯?”
“你要知道,有些人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更强大得多。”白泽隐晦地提点道。
梵离扬了扬眉。
许是以为他没有听懂,白泽又说道:
“譬如世间万物皆会的障眼之法,有时候会故弄玄虚,张牙舞爪地吓退敌人,实则外强中干。有时候又会故意露出孱弱之态,引人轻敌,在你最放松的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白泽的眼睛紧盯着梵离,却瞧不出他听完之后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倒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般。
“你觉得,青竹给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梵离问道。
白泽思索了一下。
“像一把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梵离重复了一遍。
“刀身却裹着柔软的绸布。”
梵离没有说话,仿佛在仔细思索白泽的这句话。
突然身子一转,整个人伸展开来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
“十方,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这个世道很奇怪。”他轻声说。
“我从前以为,所谓人心,便是以一换一,纵使身处迷局,也能守住初心。”他将手背盖在眼睛处,把脸上的表情都隐在了黑暗里。
“可是……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所处的世间,和你心中认为的大相径庭。那么你奉执的一切,还守得住吗?”
白泽抬起眼。
“算了,”梵离将手臂拿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同你一个傀偶讲这些做什么?”
“守得住。”
“什么?”梵离吃惊地转过头。
“守得住。”白泽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黑暗中唯一的一点亮光端在他的手中,照亮他苍白而冷漠的脸庞。
他的那一双眼睛,平日瞧着如同死寂的永夜,如今真被放在这片探不进光的黑暗中,却又显得有些不一样。
明亮的,深邃的,如同浩瀚无垠的夜空。
夜空中,有璀璨的星辰。
“或许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这世间已经翻天覆地,身外的一切不再像你所看见的那样,但只要你知晓自己的本心在何处,纵使天地生变,神魔共弃,初心不改,就能守得住自我,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改变。”
梵离看向十方的眼睛轻轻眯了下。
仿佛被火光刺激到了,眼前笼起了一层模糊的雾。
那个人的神情在雾中显得遥远起来,像他记忆中小时候曾在祭坛上远远见过的一尊石像,明明不过一尊普通的雕像,莫名叫人想抬头仰望。仙魔两族自早便不合,只有这一尊石像所表之人,听说纵然归了仙籍,也得三界供奉。
梵离别开眼搓搓鼻子,自己真是魔怔了,不过见了一次的石像,连模样都记不大清楚,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
“给你看个东西。”梵离对十方说。
白泽不解地歪了下头。
梵离朝十方身边挪近了些,盘腿坐直。
他身子朝前探近了几分,略一思索,说道:
“我们天狼族,天生见血生狂,不论瞳色如何,见了血都要变成红色,这你晓得吧?”
白泽点点头。
“譬如我,一出生眼睛便是蓝色的。”梵离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若是见了血,就会有第二种颜色。”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食指化了利爪,朝自己原本刚愈合不久的掌心又划了一道。
眼睛瞬间便染成了红色。
白泽皱起眉,这小崽子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