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委屈和埋怨积累到了临界点,再加上刚才那个梦的催化,苏情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拔下凤长曦束发的银簪,对着左耳就刺了下去。
他的目的是那朵桃花印,一切的起源就是那个。若毁了桃花,凤长曦便也没有借口再纠缠他了。
柔顺的青丝如泼墨落下,挡住了苏情的视线,却没有停住他的动作。那支银簪插进了皮肤里,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他手腕上,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他震惊的转头去看,凤长曦的手正护着他的耳朵,而那只银簪,则在手背上刺入了三分。
苏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还未想到该说些什么,下巴便被轻轻捏住了。
他被迫转了回来,对上了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浓密的青丝将光线遮挡,凤长曦雪一般的肌肤被震怒染上红霜。苏情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抖,却依旧不舍得对自己用力。
“为何要这样?”时间恍若被静止在这一刻,直到凤长曦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仿佛历尽了沧桑而来,让苏情终于彻底冷静了。
他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人,说出口的话终于不再逃避:“我……真的是他?”
凤长曦毫不犹豫的点头:“你是他。”
“证据呢?”苏情依旧不依不饶。他作为苏灵隐活了十年,唯一的亲人是师父,空庭岛是他的家。现在忽然要他相信自己其实是‘苏情’,是苏氏的二少主,是凤长曦心悦了十多年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苏情’,那师父为何要骗他?他为何会在十年前杀了别人的未婚妻?凤长曦又为何会心悦他?他的爹娘呢?大哥呢?
这巨大的冲击让他犹如置身汪洋大海中,被狂风暴雨拍打,除了慌乱之外,他甚至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都搞不清。
“你刚才写的字,自己也发现了对吗?”凤长曦松开他的下巴说道。苏情摇摇头:“只是相似而已。”
“这朵桃花印是我亲手纹上去的,没人会比我更熟悉。灵隐,你说十七岁时候醒来便没了从前的记忆,而你在床上昏迷了两年,也就是说一切都发生在你十五岁的时候,阿情出事的那一年就是十五岁。”凤长曦说完便拔出了手背上的发簪,他似乎不知道痛,任由那个窟窿往外冒血。他将发簪在袖上一抹,犹如雪地里长出的一串红梅,把长发随意盘起。
苏情最见不得他这种不拿受伤当回事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刚才的情绪,赶紧坐起来帮他包扎。
凤长曦看着他细心帮自己处理好伤口,这才继续道:“你以为毁掉那个印就能抹掉过去的一切吗?即便现在想不起来,也不代表你不是他。灵隐,我并非要否定你后来的十年。无论是苏情还是苏灵隐,你都是我心悦的那个人。我找了你十年,这十年间我想了无数种可能,绝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因为你现在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苏情呆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凤长曦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话,在他看来,凤长曦从一开始就想让他回到‘苏情’的身份去,无论他如何反抗拒绝都没用。
这人虽然不再用强迫的方式,却始终在他身上罩了个阴影,一个别人的阴影。
他只有作为苏灵隐的记忆,可凤长曦却不承认这个他,对他千万种好也只是因为他像那个‘苏情’。即便最近他自己也发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可他依旧是拒绝的。
他想不起过去就没有真实感,凤长曦要他抛弃现在的身份,去做回那个杀人犯吗?虽然他知道凤长曦无论如何都会保护‘苏情’,可是……
“可否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凤长曦用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见苏情还是咬着下唇不肯说,心里的痛苦就像冲破了闸门而出:“灵隐,你是否觉得我从未问过你的想法是因为不在意?我只是不敢再用错误的方式让你排斥。我不想再逼你,不想你痛苦。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相信的那天。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逃避好不好?”
这番话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完的,深邃的眼眸中只看得到一人的身影。
那个从九岁起便被他捧在手心里,承载着他全部情感的人。那个他不知不觉爱上,却尚未表明心意便失去了的人。那个他苦苦寻觅,抱着希望又绝望了十年的人。
苏情不懂他的痛,他也不想让苏情去懂,很多事他自己承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