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命是从?即便是天理难容,丧心病狂的命令,你也应当俯首帖耳?”嘉措声如蚊蝇,这话不知是问向了格桑,还是问向了自己。
她微微抬起头,看见了父亲床檐上挂着的一把弓箭,此弓箭乃通灵族族长世代相传的宝物,落日射月箭。弓为赤色,箭为白色,鲜明耀眼。
这一红一白刺穿了嘉措的内心深处,她这么多年的坚持,最后的希望,阿爹临终的嘱托,终究被权力二字彻底毁了。
嘉措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拉弓上弦,正对着眼前这个让她爱之情深,恨之入骨的人。
格桑没有半分躲避,目光坦然,微微一笑,是嘉措熟悉的笑容,如清风明月,干净又纯粹,嘉措在那刻怅然了。
随即,她飞快地窗户一跃而下,只冷冷地甩下了一句,“待我杀了二族长,接下来才到你。”
格桑沉默了半晌,随即追了出去。
房间外,孔梓和杜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孔梓一言不发,也追了出去,她要一个结果。
杜府已然懵了眼,心狂跳不止,玩完了,玩脱了,怎么上辈子还有这出戏,他觉得和孔梓是不是没救了。。。
莫佑琛看着寒潇的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他的坏习惯众所皆知,喜欢漂亮的东西,难看恶心的东西让他反胃,他此刻的确有些反胃,但是更多的是心疼,是疼到骨子里的感觉。
他的酷棍渐渐缩成了平日里的大小,他很自然地塞了回去,终究脱口而出,“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寒潇却只是浅浅一笑,脸部的疤痕随之弯曲了起来,莫佑琛不忍再看下去,别过了头。
“你今天真是奇怪,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寒潇平日里在人前绝不会摘下面具,可在焚潇面前,他坦荡又无畏。
莫佑琛不知如何接口,忽然,远方天际传来一声巨响,犹如天崩地裂,地动天摇,整个大地随之晃动了起来。
莫佑琛勉强扶着墙,只见地面上陡然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缝,不稍片刻,裂缝逐渐扩大,一处小一些的屋子“轰隆”一声巨响,砖瓦横飞,瞬间落入了其中。
剧烈的摇晃却是越演越烈,丝毫没有止息的意思。
“出大事了!”莫佑琛来不及思考,拽起寒潇就跑。
整个通灵族已如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倾倒的房屋,狼藉遍野,尸身横卧,血流满地,惨不忍睹。族人的仓皇与愕然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声,他们没了方向,只得随着本能四散逃去。
整个城内早已是乱作了一团,罹难者被压在了倒塌的城墙房屋之下,每一张脸都显得那样的惊恐,无措,不敢置信。幸存者还在奋力往前跑着,还抱着一丝希望能有让他们幸存的地方。
寒潇挣脱了莫佑琛紧拽着他的手。
莫佑琛感觉手一阵脱力,才发现寒潇定定地站在他身后,内心一片怒火,“你发什么疯!还不快跑!”
“我还有事,焚潇,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早就预备好了,在岸边靠林子的地方,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寒潇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神色坚定无比。
即使满脸疤痕,看不到一处好的地方,可莫佑琛觉得这个笑容他实在太熟悉了,明媚耀眼,比落照的夕阳还亮眼。
之前燃烧的岸边,火势被不断翻涌而上的海水浇灭得所剩无几了,可那一具具焦尸没了火焰的掩盖,□□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触目惊心,不忍望之。
嘉措望着一地的尸骸,内心死一样的悲凉,他们面目全非,她认不出谁是谁,她的记性很好,跟她打过招呼,说过话的族人她都能记得每一张脸,可如今她一个也认不出。
方才的地动连带着海水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浪接着一浪高,有些焦尸被卷入了无底的西海,那片世世代代包围着落照的西海,却变成了族人的葬身之所。
嘉措茫然地回头,望着仅存的族人还在没命地奔跑,他们还能去到哪里呢?
她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毅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上弦拉满,正欲呼出,视线中多了一个人,格桑箭一尺之地,怔怔地看着嘉措。
“你不用急,等杀了你父亲,接着便轮到你了。”嘉措冷冷一笑,眉梢间往日的暖意尽数褪去,“你可千万别说你要代替你父亲死这样的蠢话,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一个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