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宗弟子手上结着剑阵,不能跟她喊话分神,看着她的眼睛却满含憎恶。一条生路?说得好听。活着当然有很多种活法,苟延残喘也是活着,从此做了星月阁的下属也是活着,然而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呢?薛墨瓷不怕后患,却必须解决眼前的事情,倘若真将清云宗元气大伤到要用上百年的时间去修养的地步,这仇到底还能不能报?
自沈林做了清云宗宗主之后,宗中收徒一直洒脱随性,这些门中弟子不一定那么有天赋,性情却都十分正直。这么多年来,大家一直在山上过着平静的日子,早就亲如一家人,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倘若星月阁真的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就算拼上剩下这半辈子,也不一定能报上仇。
薛墨瓷的手就像一把悬在每个人颈子上的刀,生杀予夺都在她一念之间,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手会不会在下一刻挥下。她用挑挑拣拣的目光打探着那些清云宗弟子,目光在沈怀玉身上顿了一下,又流转着停在了叶溱溱身上。
“早听闻宗主亲传大弟子的威名,”薛墨瓷说,“……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张星澜气得双眼通红,几欲拔剑冲上去:“你——”
沈怀玉伸出手拦在他前面:“师叔不必和那女人置气,随她说去吧。”
薛墨瓷勾唇一笑:“不跟我说也没关系。这孩子是个上好的料子,那是对于星月阁的那位大人而说的,对我来说可不一样。”
她双眼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危险的光,如锁定了猎物的蛇一般,目光盯死了叶溱溱:“大人食人血肉补足自己,自然是想要‘食物’越强越好了……不是我说,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挑剔起来了,想当年,吃的不都是些普通人吗,现在嘴巴到叼了,非仙门出身的弟子他还不愿意吃了。”
清云宗无数人盯着她,她到有些悠闲似的踢了一脚旁边的星月阁人的尸体:“不过这样也好,倒也方便了我……我和他不一样,我只求稳妥。你们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我看她肯定不满二十周岁,交出来让我带走。”
张星澜整个人气得发抖,扯着嗓子朝她喊:“放你娘的狗屁!”
叶溱溱和沈怀玉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李玄顾不上叶溱溱的时候都是张星澜在管他这个徒孙——他当然也知道叶溱溱的身世,叶归的女儿,说什么也要平平安安抚养长大,再看她找个好人家……这姑娘这么多年来都是被他们娇宠这长大的,怎么可能这么给星月阁送去当下酒的小菜呢?
“你们好好想想吧,”薛墨瓷盯着叶溱溱,嘴上却在和沈林说话,“这禁制不像是沈宗主一人之力撑起的,我猜应该是什么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假若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没了,清云宗的根基也就毁了。你们宁可毁了宗门根基,也非要保那个小丫头吗?”
叶溱溱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一到关键时刻也会怂,然而此时却不知从何处生出了满腔的勇气来。她被薛墨瓷气得热血翻涌,恨不得这就冲出去把她杀了,可惜人在剑阵中,不能移了半步,只好恶狠狠地瞪回去,单看气势,居然跟薛墨瓷也不相让。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玄怒喊道。
“我想干什么?”薛墨瓷笑了笑,“……你们不配知道。”
“师父,”沈怀玉低声跟沈林说,“看她的手臂。”
薛墨瓷和他们说话之时,高举着的手没有放下。因为手在空中的缘故,袖子落了一截下来,露出了半截白生生的手臂——不过那是刚才。这会儿,她的手臂上已经浮现出一些浅浅的黑色纹路。
沈怀玉观察了薛墨瓷许久,发现了这一点。沈林细看了一下,发现薛墨瓷脖子上也浮现出了那些纹路,正在慢慢向脸庞蔓延。不过她本身就喜欢穿红白黑三色的衣服,这些纹路衬着她白色的皮肤,血红的嘴唇,居然没有丝毫的不协调,仿佛这些纹路本身就在她身上一般。
沈林了然,这是反噬。
操控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毫无代价,薛墨瓷并未让那猰貐寄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养了一堆“容器”在身边,当她需要这种力量之时,便从那些“容器”身上将力量抽取出来。她不太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不让猰貐寄生在自己身上一定程度上让她远离了这些歪魔邪道的副作用,然而却也同样让她在使用这种力量的时候遭到巨大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