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沉默半晌:“前半段对猰的描述,似乎和我们看到的不大相同。”
“上古凶兽到底什么样子,活着的人没人知道。”陆怀渊道,“各种书籍版本的记述也是不尽相同……这点问题,应该不大。”
沈怀玉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叹了口气,道:“照这说法,魳岂不是也是食人凶兽?可我看猰对它好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他起初知道我有魳鱼之力,先是狂喜,再是大怒,估计这仇恨也积攒了很多年了吧……”
陆怀渊眉头紧锁:“麻烦。”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猰既然逃了,那想必想方设法也要卷土重来——几千年他都等过,难道害怕再等几千年?沈怀玉身怀魳鱼之力,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如果他们不能把猰和魳都解决掉,指不定将来还会有什么大麻烦。
明明只是想好好过完这一生,飞升也好,不飞升也罢,怎么偏偏就被卷入这种局面?陆怀渊一向对众人向往的那个终极大目标看得很淡,努力修行也只是为了不负师父教诲、不负自己光阴,努力保护好想要永远守护的人罢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或自愿或被迫的和各种大事扯上关系。
要说无辜,沈怀玉才是最无辜的。陆怀渊若是当真像避开这些事,也不是绝无可能,可沈怀玉就不一样了——那魳鱼好像在他经脉里扎了窝,怎么都不愿意出来!想到这里,陆怀渊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这伤还是因为他受的。
当年他刚入山门不久,闹着想回家,沈怀玉带着他偷偷跳千锋壁,偏偏运气不好撞上那疯道人。陆怀渊那时候不过是个小拖油瓶,疯道人身上有伤,沈怀玉若当真要逃,怎么都能逃得掉的,可就因为陆怀渊在那边拖后腿,硬是给沈怀玉添了一道伤。
陆怀渊从床上起身,心不在焉地理了理被压乱的衣物,想着:“原来有些事情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埋下种子了吗?”
有些事情很难说清对错,过去的事情纠缠不清,交织发展,成了一张庞大的网。沈怀玉有错吗?陆怀渊有错吗?可是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好在他现在并非孤身一人,沈怀玉回到他身边,他终于可以有个说说话的人了。
陆怀渊略一沉吟:“先找到猰到底逃到了何方。”
魳鱼若真捉不出来,那也不必从此处下功夫了。按照沈怀玉的说法,这魳鱼六七年间一直与他相安无事,直到他被猰啃了一口过后才展现出来,实在不行再慢慢想办法。猰那边却是拖不得,斩草除根,越快越好。
陆怀渊已经秘密安排了绝对信得过的清云宗弟子在河朔附近继续搜查猰的踪迹,只是这样还是太慢,若能有什么更快的法子就好了。
沈怀玉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抬起眼道:“薛墨瓷。”
这条线可不能算是完全断了,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世人皆以为星月阁主死了,星月阁的其他余孽必然四散逃窜,可知道薛墨茨和猰交易真相的沈怀玉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认为。一则星月阁的“两星”名声在外已久,星月阁屹立于世这么久,星月阁主却极少露面,星月阁能有如今的名声,跟这“两星”绝对脱不开关系。就算星月阁真的倒了,别人不提,这“两星”绝对没那么容易就抱头鼠窜了;二则薛墨瓷的心念不比猰弱,她想要复活她的心上人,不计代价与后果,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了,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接近结局的时候停下来。
陆怀渊愣了一下,说:“对。”
若不是沈怀玉提了一下,他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他快步走到案旁,提笔写下了几封内容相同的信件,这些信有发给青梅派的,有发给江家的,甚至还有发给华瑾的。薛墨瓷不比那受了伤到的猰,这么一个大活人跑到哪儿去躲起来都是有可能的,仅凭清云宗之力,有些事情似乎难以做到。
沈怀玉一挥手,阿离便不知从窗外何处飞了进来——陆怀渊不得不服,阿离这小家伙果然还是最亲跟自己血脉相通的人,自从沈怀玉回来之后,陆宗主正式失宠——阿离落到了沈怀玉手上,沈怀玉拿起了陆怀渊刚写好的那些墨迹未干的信,匆匆吹了吹,分别装入几个小木筒,都挂在了阿离脚下上。
阿离大概也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像往常一样多跟沈怀玉腻歪,匆匆忙忙地扑棱着翅膀往窗外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