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这半年来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沈怀玉轻轻问。
冬竹婆婆一脸僵硬,看着陆怀渊将她近年来最出色最完整的魂偶一剑戳了个对穿。
“我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徘徊,而他差不多了。”沈怀玉幽幽道。
他们小的时候,并未有什么是压在头上,非逼他们去做不可的事,因此也算得上是自由生长。张星澜多少次提过,这一代的少年不像样子,比不上前辈们,少年时期就在互相争锋,磨砺功法。这些年间太过安定,多少宗门都是关起山门,自己修炼自己的,哪里有那种怕自己比不上别家弟子的压力在?沈怀玉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由生长起来的,唯一的一点烦恼大概就是要好好练剑,继承宗门云云。
可是某一天,为他们擎伞的人突然倒下了,狂风骤雨,猛然袭来。
原本自由生长的少年们,于是也只好拼了命的磨砺自己,磨练剑法,磨练心志,愣是像几根小竹,在雨后突然拔地而起,长得顶天立地。
“别太小瞧他了,”沈怀玉道,“也别太小瞧我。”
他一个闪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冬竹婆婆身后。冬竹婆婆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就用她那拐杖向身后打去,可惜沈怀玉已经毫不啰嗦地拔剑出鞘,将剑刃横在了冬竹婆婆脖子上。
冬竹婆婆的拐杖重重打在了他腰腹处,沈怀玉毫无反应,手甚至都没有抖一下:“薛墨瓷在哪儿?”
冬竹婆婆怒极反笑:“好啊……好啊……我说你怎么跟我那么多废话,原来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在这里等着我?”
“怎么会,”沈怀玉道,“前辈制作魂偶要先求一个能打动您的故事,相比也是不希望魂偶被歹人利用,是个善良之人。我不愿伤您,只要您肯说出薛墨瓷的下落……”
“我呸!”冬竹婆婆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挣扎,可惜她身形实在与沈怀玉相差太多,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不愿伤我,说得轻巧,那你们怎么要伤害墨瓷!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半个女儿差不多,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们伤她!”
沈怀玉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您当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冬竹婆婆挣扎的动作明显一僵。
“她无处可躲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可见您是她的亲近之人,”沈怀玉说,“她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或许怕您担心,只告诉您了一部分。可是您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难道真的对她在做的事情毫无察觉吗?”
冬竹婆婆气急败坏:“闭嘴。”
沈怀玉轻轻笑了声:“您怕是早就在心里有数了,只是因为太过偏袒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冬竹婆婆闭口不言。
“我本来也没想着能用死亡威胁您,让您说出她的位置,”沈怀玉淡淡道,“您怕是打算护她护到死了。”
“可是她不见得这么想,”沈怀玉将剑收紧一分,“池鱼”的刃紧紧贴着冬竹婆婆的脖子,稍一动就刮破了油皮,他提高声音,喊道,“薛墨瓷!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茫茫太湖之上,一片寂静,唯有远处陆怀渊和魂偶打斗发出的一些声响。
沈怀玉又将剑收紧了一分,冬竹婆婆苍老的脖颈上被压出了一道细细的痕迹,仔细去看才能看到其中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休想——”冬竹婆婆因为脖颈处的剑,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你杀了我吧,我死了,阿瓷反到少了个累赘。”
血液顺着剑身一点点流到剑尖,汇聚成了小小一滴,“吧嗒”一声滴到了船上。
沈怀玉一身的汗,手上的剑却稳定依旧——他也在赌,赌冬竹婆婆在薛墨瓷心里的分量。
第163章 船上(二)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浓雾之中不见动静。陆怀渊那边的战局节奏也在渐渐变缓,沈怀玉和冬竹婆婆僵持不下,他趁这个时间瞄了一眼陆怀渊,或许是他松一口气的心境变化太过明显,反应到了手上,冬竹婆婆道:“舒心了?”
“是啊。”沈怀玉揶揄道,“您呢?损失手下一员大将的感受如何?”
冬竹婆婆轻哼一声:“傻孩子,魂偶被毁,只是一个壳子……只要那贺春鸣的魂没有散去,这些东西要多少都还能再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