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在外面干站着,陆怀渊跟沈怀玉拐进了他院里,进屋点上灯。
这两人在清云宗的住处比江家医馆那只有一张竹床的房间好多了,沈怀玉坐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信笺,用镇纸压上,又随手捡了根笔,沾了些先前的余墨,在纸上勾勾写写。
“江南,”沈怀玉写下这两个字,“还有河朔。”
室内一股子檀香的旖旎味道,比陆怀渊平时从沈怀玉衣服上闻到的浓郁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由得连呼吸都放缓了步调。
“你觉得如何?”沈怀玉问。
“我觉得……师父对叶归师伯可真够好的啊。”陆怀渊缓缓道。
什么力量能支撑着他,一寻就是十五年?
陆怀渊做贼心虚,吞了一口唾沫:“师父对他师姐……”
“不一定,”沈怀玉打断了他的话,“世间情有千万种,就算只是姐弟之情,也够恨的了。”
陆怀渊神情不太好开,被噎了这一句,再次开口满是艰涩:“……是吗。”
“清云山就跟家一样。”沈怀玉眼帘低垂,盯着他纸上写的几个破字,好像能看出花来,“如果是家人……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不要胡乱揣测。”
先前桃花酿的事情陆怀渊的反应被他撞了个正着。沈怀玉也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大概也把陆怀渊的心思摸清了七分。陆怀渊不是那种心里想什么面上表现出来还要先拐个弯的人,这些日子里,他一直觉得他师弟不太对劲。他担心陆怀渊之只是跟他待久了,恰好在这慕少艾的年纪身边也没个异性,错把亲情认成了什么别的情感。
陆怀渊觉得自己被闷头打了一棒,前一刻他还在因为屋子里的香气生了一腔调短词长混乱心绪,转眼间他混乱的来源把他摁在地上揍了一顿,走的时候还没回头看一眼。
“我……”陆怀渊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眼睛却还在盯着沈怀玉。
沈怀玉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了眼陆怀渊,没事儿人似的来了一句:“怎么突然站起来,一惊一乍是要干什么?”
陆怀渊面无表情的坐下,心想:“这个人实在可恶。”
沈怀玉什么都知道,还在试探他。
“不管师父对叶归师伯抱的是怎样的情感,那都是叶归。也就是说他的心魔是叶归了。”陆怀渊坐下,当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杀贺仪的时候情绪是挺激动的,可我不明白。贺仪已死,大仇得报,那儿来那么大的心魔。”
“贺仪是死了,可是叶归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沈怀玉说,“就算把贺仪杀一千遍一万遍,那个最疼爱他的师姐终究还是不在了。”
陆怀渊泄了气,低下头低声问:“怎么办啊,师兄。”
沈怀玉心里一动,觉得服软的师弟和平常看起来不太一样,十分可爱。
“那个……”沈怀玉说,“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可以先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叶溱溱打着哈欠起来进行她的常规操作——满山跑着给花浇水——的时候,猛然间发现“窝囊废”丁贤居然没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而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拿个树枝在一边比比划划的,他那两个小丫头照例在旁边捂着嘴笑。
丁贤可能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忍无可忍地停下来,朝那两个小丫鬟喊:“笑什么笑!就那么可笑吗?”
小丫鬟们笑得十分矜持,尽管丁贤在骂她们,可是依旧在笑。
丁贤气呼呼的扔下树枝,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练了!”
他一个当主子的地位也太低了!成天被小丫鬟们变着花的嘲笑!
叶溱溱本来还有点没睡醒,被这大少爷的转性一下子弄清醒了,精神抖擞地把偷看的脑袋缩回来:“哎呦,我的天。”
这个人忒好玩了!
她捂着嘴在墙根偷笑了一会儿,又重新探头进去:“嘿!”
丁贤正烦的不行,坐在地上拿树枝儿瞎扒拉,听见有人叫他忙直起后背转身去看,结果一看是个半大破丫头,又转身回来继续扒拉,后背塌成一个臃肿的半圆形。
叶溱溱毫不气馁:“干什么呢呀?”
丁贤闷声闷气地答道:“练剑。”
叶溱溱“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你那个叫练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