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辆小汽车缓缓驶过进入金陵镇的玉带桥。
车里后座坐着两人,各怀心思。
陆一鸣托腮望向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不时偷瞟一眼旁边的吕九娘。
吕九娘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笑盈盈地将目光迎了过来。
刚才赵宏声喝大了,似乎忘光了之前出千把陆一鸣几个铺子给骗到手的事情,对陆一鸣又是称兄又是道弟,不单叫自家司机亲自把陆一鸣送回家,还把吕九娘硬塞进了车里。
赵宏声酒气冲天,在他耳边猥琐地笑着,压低声来了一句:“这个吕九儿,功夫一等一的好,哪怕是守身如玉的卫道士都能叫她迷得三荤五道,包你一夜销魂。”
陆一鸣刚要推辞,忽然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抿嘴笑笑,也就没再说话。
安顿好吕九娘,陆一鸣径直拿起钓竿去了河堤。
这时间河堤人少,清静。
找了块僻静清凉的树荫,他把钩子一抛,钓竿搁在小腿,枕着手躺下。
上方的枝桠间,两只小画眉鸟正亲昵地叽叽喳喳,时不时以喙互啄,丝毫不避着树下的人。
陆一鸣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
倒底是春天到了,花草生长,鸟兽发|情。
……说到这个,家里头还有一只要成天要发|情的畜牲呢。
“你若愿意,我就是你的狗。”
昨晚那句夹带着热气的话在耳边回响,在脑海里回荡。
陆一鸣眼底滑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笑。
哼,我不愿意,你不也得是我的狗么。
等等,这不是狗的问题。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句火辣辣的话带跑偏,陆一鸣眉心微微皱起,忍不住迁怒那两只鸟儿,赖它们让自己想起这破事儿来。
出声咳嗽几下,把那两只麻雀惊得蹿到了另一棵树上。
眼角余光瞥到什么,眼尾微抬。
一只乌鸦单足立在头上那棵树的高枝上,以两簇绿叶作掩护,将身子藏去了大半,只是露出了一翘黑尾。
加上它长时间一动不动,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嘁,这晦气鸟!天天在自家院子里吵吵嚷嚷就算了,怎么出来钓个鱼,都能遇上一只?
该不会是把它家兄弟抓到了笼子里,它怨恨难平,出来跟着不放吧。
陆一鸣悄悄在草地里捡了块小石子,趁那只乌鸦不注意,朝那团叶子扔去。
乌鸦果然被吓了一跳,呱地一声张开翅膀从树叶背后蹿出来,在树顶盘旋两圈才慢慢振翅拉起一个大弧,朝天边飞远了。
陆一鸣看着它在天边变成一个黑点,渐渐消失不见,不由释颜一笑。
清早被打断的倦意夹杂着青草香气卷土重来。
他缓缓合上愈发沉重的眼帘。
不远处那棵树上,两只画眉远远地望着那个睡死在草地上的人,继续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他睡啦。娘子。”
“刚刚他故意吓唬我们,好讨厌。”
“我们在他身上拉泡|屎吧!”
“好呀。”
两只画眉鸟嬉笑着,一前一后,徐徐掠下了树枝,悄悄靠近。
其中一只背羽苍翠的画眉刚刚飞近他的发梢,刚想调皮地啄他一下,冷不丁那人一只手呼地抬起,精准有力地一把捏住了它的颈子。
那只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爆起,根根狰狞,指节拧得几欲变形。
画眉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眼前一黑。
“叽、叽叽!”另一只画眉鸟吓得头也不回地惊蹿飞走了。
刚刚分明睡熟了的人,缓缓张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血丝纵横的眸中布满戾色。
这废物,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连几只鸟都能跑来欺负。
他嫌恶地将手里画眉鸟的尸体扔到身后,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喉咙里呜噜噜地吐出两个字。
“好痛。”
抬头,一缕阳光透过层叠的木叶,在他头上落了块巴掌大的光斑。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遮住阳光,想了想,索性还是吃力地挪动身子,站起来。
全身仿佛被万重山一次又一次细细碾过般剧痛难忍。
不能继续再呆在外面。
尤其是白天,身上的封印吸收了日光的精华,比夜间更为强大,几乎要将自己的魂魄搅碎了卷进封印中心。
一旦被卷入其间,那就彻底要被吞噬封印起来了,到时候想要动弹估计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