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筷子敲了敲窗台:“上来,赶紧的。”
文渊放好自行车,上了茶楼,坐到陆一鸣前面,看着桌子上满满的茶点,不由失笑:“你一个人,也点这么多?”
这种二世祖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一鸣摇摇头:“见你来,特意为你点的。别跟我客气,随便吃点儿。”顿了顿,给文渊倒了杯茶,“也算是提前践别了,免得到时候你这个大忙人连个道别饭都吃不上。”
“践别……?你要去哪儿?”文渊刚刚提起的筷子一顿,眉梢掩不住讶异。
“暂时还没定。”陆一鸣手中的筷子玩着一颗花生米,却不急着往嘴里送,而是让它在碟子里滚动两圈再固定住,“兴许天南海北地走一遭,哪里舒服就呆哪里。”
文渊笑笑:“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也算不得突然……一直盘算着,但之前也没考虑清楚。”陆一鸣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两天才下定了决心。”
“什么时候走?”
“最晚在这个月下旬。”陆一鸣把花米慢慢夹到嘴边,一口吃下,嚼了嚼,感受到油煎花生的脆酥香麻在嘴里炸开,咽下,才道,“这里呆着,闷。”
若不是对祖父的遗言有所顾忌,他巴不得马上打包行李离开。
文渊问道:“那你们家的铺子怎么办?”
陆一鸣沉默了一会儿,道:“陈姐会打理好的。”
“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作为朋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文渊举起茶杯,“这杯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哈哈哈。”陆一鸣也举起茶杯,与文渊同时一饮而尽,笑道,“我这一年回来,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交上你这样一个朋友。”
“阿金呢?他跟你一起?”文渊想到了这个被陆一鸣带进小镇的男人。
“他……”陆一鸣一时有些迟疑,叹口气,“他想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我去的地方,他不一定乐意跟着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总须一别。”
说着,他脸上闪过几分惆怅,说道:“说起来,也是唏嘘。我自幼在这镇子里长大,可是到头来,我要离开,却只能找你这个外乡人来道别。”
文渊抬起头:“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有不少童年伙伴的?”
陆一鸣苦笑了下:“我十三四岁到省城里的学校读书,便跟这些伙伴渐渐断了联系。等回来已没什么人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死的死了,搬的搬走了。”
“那个陈谨之……也是你的童年玩伴吧?”
陆一鸣点头:“小的时候,在镇上的学堂,我们还是同窗,当时还一起捱过那个周老夫子的板子呢。”
“似乎,起初你跟他的关系看起来很是生疏?”
“……哎,发生过一些事情自然就远了,说来话长。”陆一鸣摇摇头,“一言难尽哪。”
文渊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不紧不慢转移了话题:“外面那条青石板路,听说是你祖父修的?”
陆一鸣往窗外一瞟,看着那条修了将近二十年仍坚固如新的青石大道,笑了笑:“是啊。他为镇子里修了不少路,所以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我。有些时候,做了哪些不肖的事情,也是被戳脊梁骨戳到脑瓜疼。”
“陈谨之家的宅子,似乎还是你们陆家的老宅呢。”
“这个我父亲跟我说过,当时陈家老太爷看上了那块地的风水,出了大价钱,祖父心大,见人喜欢就挪了窝。”陆一鸣徐徐道,“可惜我不懂什么风水,也不知道那块地有什么好的。”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那块地的风水显然好不到哪去。
“你祖父在这个镇子上还真是个有口皆碑的人物。”
“那倒是。”陆一鸣提到祖父,脸上洋溢着一种自然流露的自豪感,“他是个好人,一辈子做尽了善事,街坊里哪家哪户有些灾病的,他总少不得要私下给别人点周济。我一辈子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
“你祖父是不是对道法堪舆颇为精通?”文渊不动声色把话题带入了正题。
虽然目前暂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直觉告诉他,陆一鸣的祖父,那位人尽皆知的大善人陆展鹏,跟陈家的事情颇有些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