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冷冷在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回道: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你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
陆一鸣吼了一声滚,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了。
放眼望去,前路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没有人迹。
再走下去,便觉得双腿如灌了铅,更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脚踝处拉扯。
到最后,简直举步维艰。
每迈出一步,都要抽尽全身的气力,都像要从滚烫的沼泽中抽离,都几乎要褪掉一层皮。
就像这些年一样。
越是若无其事地活着,越是喘不过气来,越是像一具行尸走肉。
无论是假装不知道,假装忘记,还是逃到异乡异国寻欢作乐,抑或是沉沦于赌|场麻痹自己,都无济于事。
他捂着微微发热的双眼,再度停下来靠着墙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陆一鸣终于沿着原路折了回去。
进了院子,陆一鸣走到棺材旁,哑声地说道:“老爹,请恕孩儿不孝。你临终的嘱托,其实我当时就知道我一个都做不到,但还是为了让你安心骗了你。我……”
你让我留在这里,我不想留;你让我守住家业,我不想守,这份儿家业锁了你一辈子,也要锁我一辈子,我不自在,不快活……有这份家业在,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卖又不能卖,所以有那么一阵儿,恨不能它自己败了,只要不是我有意就好,这样才能断了后路,了无牵挂!只怪我,愚不可及、自欺欺人,枉为人子。
“扑嗵”一声跪在棺旁,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替父亲把头发梳好,端详着许久未见的容颜,嘴角扯出一丝笑:“老爹,你还是老样子啊。”
重重把棺材合上。
棺材轰的一下消失了。
陆一鸣看向大堂。
阿汀还在那里。
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阿汀。
那只是自己心中一个一直也不愿去解的结。
他缓缓走过去,在阿汀耳边低低地说:“我一直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我一定不会那样待你。我会把一切摊开,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悉听尊便。”而不是因为不敢面对你的选择,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顿了一下,他继续娓娓道:“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那就……那就很好。比嫁给我强多了。”说着,他轻轻地将阿汀额边垂落的头发替她挽到耳后,温柔说出最后两个字:“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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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陆一鸣就从榻上张开了眼。
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眼角微痛。
他眯起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这次是真的醒了吧?!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拥入温厚的怀中。
陆一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用眼角余光打量身后的人。
生怕看到什么可怖的景象。
一张带着几分嘲弄的脸,正挑着眉瞟过来。
侧颊的轮廓被背后的阳光照出一道细细的金线。
悬起的心总算落了地。
陆一鸣笑起来:“你昨晚要跟我说看什么来着?”
金叵罗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肚子,低声呢喃道:“看,已经五个多月了。”
“什么五个月?”陆一鸣疑惑地低下头。
随即他的目光凝固在了自己明显突起的小腹上。
全身一僵,顿住,错愕地看向对方:“这是,这是什么?”
金叵罗咬着他的耳垂,用粘腻的声音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陆一鸣目瞪口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这顶多是胃涨气吧。
对面的人眼瞳映出淡色的金光,说道:“我们既然订了契,自然可以生孩子。”
陆一鸣啼笑皆非,刚想跟对方谈谈现代科学和现代生物这种话题让对方明白男女构造的差异,看着对面那双越来越晃眼的金瞳,陆一鸣一阵阵眩晕,不由慢慢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
这人,不对。
陆一鸣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不痛。
——啧,又是梦!
怎么还在梦里?
还没完了。
要怎么样这个破梦才能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