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归鸿_作者:闻笛子(54)

2018-12-03 闻笛子

  在这苍茫乱世的偏安一隅,在萤火虫的环绕中,四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为了各自的理由激愤或烦恼着。

  在他们面前铺开的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路。

  风长林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到曲鸿身上,留意到他的烦恼,见他神色恍惚,踟蹰不已,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怜惜之感,倒把自己的烦恼忘在脑后,来到他身边,在他肩上轻轻拍过,承诺道:“鸿弟,不管怎样,我定会帮你查出真相。”

  曲鸿凝着他的眼睛,也慢慢点头道:“不管怎样,我们定要平安渡过这江去。”

  *

  第二天,天光迟迟不亮,果然下起了雨。雨势渐密,久久不停,山野之间一片泥泞湿滑。客栈里的客人大都留了下来,打算等雨停后再动身。风长林四人谢绝了掌柜的好意,披上斗笠蓑衣,牵马出了门。

  雨路难行,四人的速度也比先前慢了一些,沿着乡间小路徐徐缓行。江畔一带原本富饶安宁,这些年常有金兵不遵军令,私自结伙渡江,前来进犯,宋兵却坐视不理,任由其烧杀抢掠,许多住民不胜其扰,只得迁往南方,留下不少荒村破屋,风吹雨打,甚是萧条。

  地界荒凉,客栈也稀少,四个人昼里赶路,走走停停,入夜后若是找不到投宿之处,便住进无人的废屋,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雨势一直不见小,冷雨淅淅沥沥,将天地染成灰蒙蒙的一片。

  程若兰的心情也跟着忧郁起来,站在屋檐底下,唉声叹气道:“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乐诚劝她道:“师姐,别看了,不如进屋再把剑诀背一次吧,先前你不是说还没有背完吗。”

  程若兰无奈地看着他:“怎么连你也啰嗦起来,长大以后难保又是一个书呆子,步了大师哥的后尘。”

  乐诚挠头道:“不是的,我只是发觉……连曲少侠都努力起来,心里有些惭愧。”

  程若兰道:“对哦,他们两个这几天吃错了什么药,大师哥就不提了,怎么连曲鸿都成了剑痴。”

  乐诚摇头表示不知。

  这些天,曲鸿和风长林时时凑在一块,研习武功剑术,行路的时间短了,歇息的时间自然就变长了,刚好给了两人扎堆的时间。

  风长林将一些吐纳运气的心法教授给曲鸿,他从小勤奋刻苦,根基打得扎实,这方面比曲鸿更有经验,加上他当久了师兄,教导人时总是富有耐心,纵然曲鸿生性好动,在他身边也能安静下来。如此练了几日,曲鸿的悟性颇高,又有风长林指点,内力大有增进。

  相反,曲鸿则在招式上心得颇丰,他见多识广,取各家杂学,揉于一柄玉笛之中,舞出千变万化,颇有曲渊当年的精韵,与风长林论起剑术,头头是道。

  潇湘剑术虽博大精深,其根基却离不了四路剑式,分别叫做“飞花”,“落雨”,“流云”,“长空”,分别以快、密、准、广见长,其余复杂的套路和阵法,都是这四路剑式的衍生。

  程若兰的修为刚到第三式,乐诚年纪小,才学完前两式。风长林虽然早早就将四路剑法融会贯通,却未有更多延展,曲鸿便令他把四路的招式逐个拆演,自己从旁反复琢磨,再与自身的短剑套路相结,摸索出一些新的路数,战法,再和对方临场验试。

  外面冷雨霖霖,两人躲在屋里,捡树枝柴棍比划,比到兴处,常常彻夜不眠。

  师弟师妹也觉得奇怪,他们从未见过大师兄与旁人谈得如此投缘,更没见过他与谁粘在一起,终日难分。有一日早上醒来,竟看到两人累倒在卧榻上,和衣而卧,风长林睡得规规矩矩,曲鸿却躺得横七竖八,毫无规矩可言,胳膊霸道地搭在对方的身上。

  程若兰越看越气,真的从柜子里翻弄出半瓶墨,一根笔,在曲鸿脸上一阵勾画,把眼圈和脸颊都画上了黑黑的墨迹。

  乐诚在旁边惊恐道:“师姐……你……你在做什么。”

  “嘘,”她压低声音,“没看见嘛,我在画大懒猫。”

  半个时辰后,曲鸿从睡梦中醒来,觉察到脸上异样,还没来得及发问,程若兰便把铜镜举到他的眼前,让他照过自己,然后变本加厉地嘲笑道:“大懒猫,睡相没品、口水横流的大懒猫!”

  “……你今年几岁了。”曲鸿望着自己的花脸,有气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