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老态龙钟,闻言,也并未有什么伤感流露,哈哈一笑,说:“可惜什么,你不是还说这些东西应该被毁了吗?”
陆衡心里嘀咕,这老头真是为老不尊,还会用他的话来堵他,别扭道:“说是这么说,哪个练武的不想学一学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功?”
纪岚沉吟片刻,好像是在回忆:“一样的典籍也教不出一样出色的徒弟,武学修为无奈也得靠个人造化,珍贵的不是这些书,是人。”他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衡,说:“吴名是难得奇才,得他的教导,胜过这一阁乱七八糟的书册了。”
陆衡微微皱了皱眉,纪岚直言吴名是由他抚养长大,那吴名也算是攸行派的弟子吗?可吴名从来未提过,攸行派也从来没认过,江湖上没有关于吴名来历的任何可靠的流言,陆衡本想当然地以为,指不定师祖也是被逐出了师门,可见纪岚的说话的字里行间,对吴名却是毫无芥蒂,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就在陆衡想再问一问纪岚关于吴名的事,前头的祁越却突然停了下来,这石头阶梯走到这一段,前面就是一段平地,稍微开阔了一点,祁越将手中的烛火往前探去,后面的三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前面的黑暗中赫然趴着一个身穿攸行派白色衣衫的男子。
几个人的武功不是顶尖就是上流,虽还未近身,但眼前的人是否还有活着的气息还是很轻易就能感知到的,一时没有人说话,不用看那人的脸,他们心里也略微有点数,这位怕就是刚刚被定为凶手人人喊打的攸行派候选掌门伊山凌,以纪岚对他的熟悉程度,单就是这身影,不用看第二眼,就已经能分辨出来,就算是到了这个年纪,看惯了生死,他还是难以自制地倒抽了口凉气,脚步踉跄了一下,由心底生出一股悲凉来。
祁越不发一言地上前,将烛台放在一边,伸手将人掰过来,与那小姑娘描述的一样,他年纪同许心敛相差无几,左眼皮上有一道长疤,一直延伸到左脸颊上,双目与许心敛一样空洞地睁着,表情是极度的难以置信,他身上倒没有那么多凌乱的砍伤,只有心脏处被利器洞穿,血迹蔓延了胸口一大片白色衣料。
看了一眼这致命伤,陆衡暗自皱了皱眉,随即蹲下来,细细探查了一番,伊山凌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看起来比那许心敛死得还早,他心中暗道不好,这事不仅朝着他们最坏的假设在发展,恐怕还要更糟,有人刻意布了这个局,还将戴罪羔羊早早杀了丢在这里……陆衡猛地抬头,发现祁越已经定定地看着纪岚,眼中寒意凌冽。
纪岚此刻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几乎是行将就木,这条暗道如此隐蔽,就算是攸行派中的人,知道的应该也没几个,伊山凌不可能是自己走进来捅了自己一刀,那么知道这里的除了此刻跟他们在一起的掌门,还有谁?
纪岚感受到三道顿时对他防备起来的视线,苦笑了一下,说道:“知道这条密道的,只有我与他二人。”
陆衡:“……”
这句话显然没有什么让人放心的说服力,陆衡觉得这纪掌门大概不知道什么叫解释,这才跟他接触了多久,每到关键时刻此人说话都跟巴不得给自己马上定罪似的。
这时从他们来时的通道传来了一声让人寒毛倒竖的笑声,说不出哪里古怪,但就让人觉得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定然是个内心极其扭曲的人,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石阶处。
从黑暗中慢慢走下来一个十分瘦小的人,整个人先是腿部,然后一点点向上曝露在光线中,几个人都是一愣,竟然是那个不久前还在口口声声惊恐地指认伊山凌的小姑娘!
或者说这人外表看着像个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本还是很稚嫩的年纪,就算瘦了些,看着也应该是水灵生动的,可她脸上毫无血色,带着死气的苍白,看着瘦骨嶙峋,干枯地诡异,说不出哪里怪,走路的姿势更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在这光线不太好的地方,跟诈了尸一样让人心生恐惧。
“她”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折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把骨头给自行折断了又重新接起来,没一会儿,原本看起来有点古怪的少女的身形就变成了一个有点驼背且瘦骨嶙峋的男人的骨架,陆衡的眼瞳在霎时猛地缩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人抬手一点点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刻着恶毒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