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将梁选带回家之前,他平时读书进学,闲来画画挣钱、观摩秘籍,明明他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的。
但是与梁选朝夕相处两个多月,被这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包容着,虽然自己也常常被他气得脑袋冒烟,然而气过之后,再回想起来却又觉得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揉满了蜜意……
所以,梁选,你真的要走吗?
梁选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陆长安的脸,他沉声道:“多谢陆老爷这段日子的照顾。”
陆长安的手像被烫着了一般,迅速缩回来。
梁选轻轻地说:“对不起。”
陆长安的怒火瞬间被这一句话挑起来了。
陆长安猛地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难以置信地说:“好,好,好!”他两眼喷火地瞪着梁选:“既然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选微侧过脸去,沉默不语。
陆长安指尖抽痛,面上却冷冷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分,”他尖锐地说:“你其实跟关行三并不止灾民施粥那一次的缘分吧?”
梁选瞳孔微缩,脸转过来,沉沉地看着陆长安。
陆长安却丝毫不动摇,他努力压住眼眶里的热意,继续说:“你生性谨慎,防备心强,我五月中带你回来,现在都快七月中了,朝夕相处的,我尚且对你的事几乎一无所知。”他对自己这么防备,其实早就应该料到今日之事不是吗,陆长安心痛如绞地喘了一口气:“但那日在龙行山,你却轻易放下了戒心,将关行三救了回来。”
陆长安眼内带着泪光,嗤道:“那关行三,事前还勒令李小福不准报官,他这分明不仅仅是遭人暗算那般简单,他如此戒备,为何后来会这般放心,将命交到你手上?”
梁选垂着头,看着水中倒映着的陆长安,说:“你很聪明。”
陆长安缓缓坐回到石头上,弓着身体将胸膛用力地抵在膝盖上,发了狠地撞了几下,才说:“是啊,其实我早就觉察到你的异样了。”他自嘲道:“一道刀伤而已,治好你不比你伤着干不了活要值吗,这点账,老龟公就算再吝啬,也断不会算错的,这只能说明,老龟公知道你有腿伤,但却不知道是刀伤。你识文懂医,凭这一身的本事,就算不想赎身出去,但在南风馆也断不会只混得一个下等龟奴。”
他继续说:“再有,自从你伤好了,就开始锻炼身体,这本无可厚非,但我瞧你那模样,分明是蓄势待发,准备着要去干大事一般郑重又用心。更不要说,现在你又露了这一手的好箭术。”
陆长安两眼放空,眼角还是滑下了泪水,他抖着声音说:“我本以为,在山上好好地过日子,时日久了,慢慢地你可能就会想定下来算了,想不到还是留不住你。”
梁选心里酸涩难忍,他咬了一下舌尖,才道:“是我欠了你天大的恩情。”
陆长安将眼内的泪光眨回去,抬头看他:“之前我去城里回来,路上撞见一个衙差,他说衙门正在通缉一个左耳有缺角的人。”
梁选握着弓不说话,而陆长安却似乎不把话一股脑说出来不罢休:“但那人偏偏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跟你有些许不同。”他直直地看着梁选,问道:“关行三那一脸大胡子看不真切,他左颊上有刀疤吧?”
梁选眼内暗暗沉沉的,闷声道:“你学问好,想不到断案也在行。”
陆长安扯了扯嘴角,强忍了一会还是问:“这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那怕一刻曾想过留下来跟我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第五十七章 一点糖就甜了
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安生地过日子?
梁选心想,怎么会没有,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一个终日饿肚子的人想不想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一样。
他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想,不如就此放下以往所有的事情,从今以后好好地留在陆长安身边,看他笑看他生气,照顾他保护他。
梁选初见陆长安时,是在糟杂的南风馆后院,他埋着头,被奸狡的老龟公领着走进来,当时梁选以为又是一个卖身进馆的可怜人,没曾想他竟是来买人的。
他半张脸都藏到了巾子里,露出一只亮晶晶的黑如墨玉的眼睛悄悄地打量了自己一眼,像一个试探着想亲近人的可爱小兔子。
后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花了银子将自己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