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可是知晓扶家那位身子骨比起圣上,也没有缓和到哪里去。若是子嗣难得,就不得不考虑那位了。”
那位指的是被皇帝留了一命的谢祁。
崔故说出了下下策,瞬息万变的时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个时候不得考虑到所有情况。
神情不甚赞同的亓仪摇摇头道:“二皇子不是先帝子嗣,不可。”
崔故一怔,原来如此——难怪皇帝一个也不愿放过。得,又堵了一条路,又得要想其他的路子。
最终还是亓仪开了口,他道:“实在不行,便让那位暂代昳王,待日后……”
话还没说完亓仪如阵风闪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拎着个人。亓仪并没有看那人是谁,窃听者死!崔故慌忙喊停亓仪,他抖着手道:“这是你外甥宇文小子!”
宇文嵚见亓仪停了手,慌忙露脸,使劲儿将脸凑在亓仪眼前生怕亓仪看不清,再要对他动手,他连个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
亓仪实在受不了宇文嵚那快帖到自己脸上的动作,嫌弃离宇文嵚远点。
“今日的话,若传出一句。崟崟,姑父唯你是问!”
宇文嵚一脸憋屈的听着崟崟二字,心中垂足顿首的难受。却不敢放肆,只能连连点头,乖觉的答好。
亓仪的威压褪去,宇文嵚像岸上的鱼重新入水活了过来。宇文嵚趁着崔故老先生尚在,大着胆子道:“姑父这事做的不厚道!”
亓御一无所知的被亓仪推到保皇派阵营,倘若各方察觉亓御此时在高京世林派杀之而后快的昳王身边,宇文嵚基本能想到亓御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在宇文嵚看来,现下的亓御不仅要面对世林派的暗杀还要常常被三地藩王问候——亓御与那昳王就是两个人肉活靶子。
而且,宇文嵚觉着他要是那些人——他会先除了手握神机营且掌握南衙北衙的亓御。一个常年不在朝野的软懦王爷,哪里有亓御的作用大。
“再多言,上军棍。”
宇文嵚身子顿时抖如筛糠,见亓仪如刀子一样的目光就要与自己对上慌忙低头将下巴贴在脖颈下方。他也不知道亓御是怎么在凶神恶煞的亓仪手下过活的?难怪亓御贼精贼精且胆大如牛,若是没点脑子胆色还真不一定能被亓仪养活。
“崟崟知道了。”
见宇文嵚耷拉着脑袋,亓仪也不好意思再让崔故看自己外甥这副熊样。被亓仪示意退下的宇文嵚暗暗松快了不少,原本想借着姑父敬重的崔故老先生在想驳姑父一句话,不想这么艰难险些挨了顿军棍。
崔故捋了修剪整齐长度适宜的花白胡须,叹了口气——亓仪这刚肃的秉性是一点都没改。但眼下群狼环伺,诸强争凶斗狠的时候他不得不提醒亓仪单兵作战的风险。
崔故道:“听闻清河崔氏给你递了拜帖,你没有见他们。”
军帐中的二人皆是出自崔氏之首——博陵崔氏,但博陵崔氏一心向学致力于问学,庙堂之事与江湖之势皆未有清河崔氏涉及之广之深。此番清河崔氏主动向亓仪示好,亓仪若是受了手上可搏的力量便更加强劲。尤其是在对上王、卢与李荣业等世家,将会更游刃有余。
亓仪抿着唇,面色冷肃。崔故说的他不是不懂,但是清河崔氏此番结交更多应是想借力打力——借他的力量打压太原王氏、范阳卢氏,稳固自己五姓七望首位之荣。
本就步步为营的他若要再与清河崔氏拉扯,真是更加头疼了。
“先生,不是我不见,而是若见了便是脑疼。”
崔故也是明白了亓仪的心思,也怪不得亓仪。大晋江山飘摇无以为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清河崔氏也是如此。而亓仪受命守护大晋江山,凡是想从大晋江山牟取暴利者自是不待见。但同出一脉的崔故还是为清河崔氏说了句话。
他道:“你我皆受崔氏香火之情,亓仪,你便是为了维护大晋江山也不能全然忘了自己的出身!博陵清河皆是一家,你当信之!”
这番话算是说进亓仪的心坎了,也触动了亓仪心底那不曾忘却的世家赤子之心。试着信任,倒也不错。
正在被宇文嵚烧高香求平安的亓御一身素净的袍子站在一间民间客栈乌蓬前,一双玄色皂靴站在血泊之中,原本如雪的鞋边已然被鲜血侵染透红。谢陶正在站在亓御身后屋蓬之下,他神色慌乱却未有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