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丑奇怪地看楚陶,见他脸颊红晕,惹人疼惜,便笑道:「十一。」
「咦,大家都叫我小陶,十一只有我娘叫过哩。」楚陶很惊奇阿丑的称呼,不过却很开心,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亲在世的那段时光。
阿丑就是知道霍缜那样叫楚陶,才另找称呼的,他不想跟人共用同样的东西,哪怕只是个名字,十一的叫法是误打误撞,当看到楚陶脸上写满了心有灵犀的惊奇时,阿丑突然发现要忍笑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败给这个小皇子了,他一直以为楚陶是在扮猪吃老虎,最多是笨了些,不过现在他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这家伙哪里是扮猪吃老虎,根本彻头彻尾就是一头笨猪!
饭后赶路,拴在外面的马匹居然完好无损,想来是那帮杀手料定他们无法逃离,所以没去费事杀马,马儿吃着道边野草,又休息了一整天,看起来比他们都精神。
「我们去哪里?」和阿丑同乘一骑,楚陶问。
现在已不是闯荡江湖,而是真正的逃跑生涯,比起随身带的江湖札记,楚陶更依赖阿丑。
「往南走,只要进了永嵊国境,我们就安全了。」
确切地说,是他安全了,永嵊六皇子是他的旧主,只要进入永嵊,他自然会找到接应自己的人。
可惜事情没阿丑想得那么简单,在往南走的途中,他们连遇几拨杀手,如果不是他警觉,事前改变了装束,又逼楚陶换成女子打扮,只怕早被发现,雇佣杀手的人似乎对他十分了解,知道他会去永嵊,于是一路狙击。
没办法,阿丑只能选择偏路,体内四经五脉持续作痛,是毒性将再次发作的前兆,在这之前,他得找好静休的地方,楚陶也撑不住了,受伤加赶路,他一路上一直断断续续地咳,显然已到了能支撑的极限。
当晚两人在一个偏僻乡村落脚,阿丑找了户离村子稍远的人家,用几块碎银换借住两天。
楚陶对阿丑佩服得五体投地,「幸好你身上还有钱,否则我们连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本来就是楚陶的钱,只不过被他据为己有,本想让小皇子一路上吃些苦头,没料到吃苦头的居然是自己,难道这就是害人终害己的教训吗?
楚陶还一脸感激的看着他,几日奔波,那张原本红润润的脸盘消瘦了许多,头发也没仔细打理,胡乱束着,可脸上依旧是温温的笑。
他们都受了伤,不过一路行来,倒是楚陶照顾他居多,阿丑接受的很坦然,可此刻对上那张笑颜,心却不自禁地抽了一下,突然觉得有时候笑容也能化作利刃,在不知觉中刺痛自己的心。
楚陶从不说自己累,但他知道他在硬撑,真是个笨蛋,笨蛋到自己连算计他的心情都提不起来。
忍不住,阿丑拍拍自己坐着的床榻,道:「你也累了,今晚吃了药,早些休息。」
乡下人家的饭菜做得很粗糙,楚陶勉强吃了几口,见阿丑转眼将一碗糙米粥吃下肚,忍不住问:「你不觉得难吃吗?」
「我只知道我得活下去。」抬起头,阿丑目光炯炯看他,「既然别人能吃下,为什么你不能?」
不是训斥,却比任何话语更让楚陶汗颜,不说话,端起碗闭着眼将粥饭一口气咽下去,看到他这模样,阿丑笑了,看来小皇子开始懂得何谓江湖了。
饭后,两人服了药,同榻共寝,奔波数日后难得的静眠,楚陶很快就沉进梦乡,正睡得迷糊,一阵剧烈晃动把他弄醒,揉揉眼,暗夜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呻吟被强自压抑在喉间,只留痛苦喘息。
楚陶忙点了灯烛,烛火映红了阿丑的双目,泛着血丝的眼瞳因痛苦而瞪大,似乎找不到焦点,全身蜷缩成团,间断性的抽搐着,楚陶伸手触摸,只觉他全身滚烫,汗珠浸透了内衣。
「你怎么会突然痛得这么厉害?晚上不是有吃药吗?」楚陶慌慌张张找着药问。
「不管用……」半晌,阿丑回道。
当毒素流遍全身时,那些暂时止痛的药物已无法镇住毒气对肺腑经络的刺激,跟上次的暂痛不同,这次是毒素真正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毒发都更痛苦难熬,窜流激荡的气息在全身恣意游走,逼他发狂,用力撞身旁的墙壁,外力追加的痛苦可以暂时分散体内的锥痛,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像上次那样晕过去,这是最后一次痛苦,只要忍过去,他就彻底解脱了。
恍惚间清水和药送到了嘴边,他不记得自己是吃下去了还是打翻了了,体内仿佛有柄利刃在他全身经络生生切割,无法言说的痛苦,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