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捡柴火时,他发现附近有个深潭,于是便想趁聂琦入眠时,好好去泡一下。
为了如影随形地跟随聂琦,他平时连泡澡都是匆匆忙忙的,更别说脸上的面具了,最近一直没摘下来,早闷坏了,若早知会这么辛苦,打死他都不会接下这任务。
来到潭边,水清如镜,风拂过,涟漪间映出点点繁星辉芒,苍穹处圆月高挂,一片寂寥。傅千裳取出特制药液,沾着水,慢慢将面具揭下,然后脱去衣衫,跃入水中,潭水甚冰,不过他内功深厚,倒不觉得怎样。
靠在一块青岩石上,撩起潭水拂过肩胸,只觉畅快无比,又洗了把脸,慢慢搓揉面颊,那面具虽然精巧,但长期戴着,也会感到不适。
接着又站起身,拔下发簪,任由如云青丝垂下,正准备将长发也浸入水中.忽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傅千裳转过身,便看到聂琦正立在不远处的草丛间,眼望这边,一脸惊诧。
月华洒下,清潭明辉如镜,一人在镜中,一人在镜外,四目相对,风声刹那间似已停止,空谷寂寥,天地间仿佛只留他们二人。
傅千裳只觉不妙,慌忙纵身掠过青石,落到岸边,点掠间将面具衣衫捡起,飞奔而去。
他轻功天下无双,着急中连穿衣也迅如闪电,待返回洞窟,衣衫已穿戴整齐,面具也稳稳戴在了脸上。
太大意了,应该等聂琦熟睡后再去泡水的,千万不能让他发现那个人是自己,否则以后就不容易脱身了,他若有怀疑,一定抵死不认。
傅千裳摸摸脸上面具,在确认毫无破绽后,这才放心。
躺下假寐,却不见聂琦转回,担心他有事,傅千裳只好又跑出去找他,走到潭边才发现,聂琦还站在那里,仿佛被人点了穴道般,身形表情跟刚才一般无一。
这家伙失心疯了?还是被山魑什么的迷了心智?拜托,他只是个见习御医,捉鬼驱妖他可不在行。
「喂,醒醒!」
伸手在聂琦面前用力晃,吼了半天,聂琦才回过神,紧紧盯住他。
傅千裳有些心虚,于笑:「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了……」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却被聂琦拉住衣袖,一脸喜色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次换成傅千裳发呆,愣愣问:「你找到了什么?」
见过他在宫变中气定神闲的神情,见过登基大典时他淡雅敦厚的言谈,却从未见过他这么一副表情,像是某种愿望得以实现,兴奋之极的孩童模样,没有任何做作,完全坦诚的兴奋。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聂琦灰眸闪亮,指着面前的潭水,道:「那个人!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人!」
一觉醒来,不见傅千裳在身边,有些奇怪,便出来寻他,谁知来到潭边,便看到那个精灵正在潭中沐浴,长发如缎,体如润玉,回眸微笑中带着蛊惑人心的绝姜和邪魅。
那份不属于凡问的空灵,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是谪仙落尘吧。
心房鼓动个不停,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找到了那个与之相守终生的人。
「幻觉!」傅千裳冷冷打断聂琦的话,拉着他往回走。
「不是幻觉,刚才她就站在那里,冲我微笑……」
微笑?他发誓自己刚才绝对没对着这个白痴小皇帝微笑过!「深山老林,怎么可能会有美人?一定是山魍鬼魅那些脏东西,小心为妙,要是被吸去了精气,一定一命呜呼。」
「那种美,若得之,死亦无憾吧?」
耳边传来聂琦的喃喃痴语,傅千裳身子一震,转头看他,见他神情痴迷,完全不像自己平时熟悉的那个人。
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拉住聂琦的手滑落下来,自嘲地笑笑。
「原来这世上人人都喜欢美人……」
山洞里篝火已熄,不必担心聂琦看到他身上溢湿的衣袂,其实,即便算火正旺,聂琦也不会发现什么,因为傅千裳看到那双漂亮眼瞳里,除了对那个幻影的痴迷外,再找不到其他影像。
聂琦把晚上见到的景像当成是神灵昭示,一夜未眠,次日早上便说等回京后、立刻广诏天下,寻找那位女子,立她为后。
傅千裳有些哭笑不得,很想告诉他,放弃那无谓的寻找吧,他绝对找不到的,因为自己永远不会将真实容貌告诉他。
当晚两人投宿在暮昭县临镇的客栈里,傅千裳褪了长衫,沏好香茶,刚想品茗休息,聂琦却发现他的钱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