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_作者:一碗月光(232)

2018-11-25 一碗月光

  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这般扭曲的心思究竟是何时起的呢?

  若贵妃用自己的一生告诉萧玥,皇位是世间最好的东西,那么萧玥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否仅仅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捧给自己?

  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笨又这么固执,庄九遥想不明白。

  皇位不值得,皇位是世间最大的不值得。

  他那么恨自己的母亲,竟不知要逃开她给他的最大谎言。

  庄九遥走了几步停下来,一手抓紧了旁边的殿门,指甲几乎要陷入那木头中间,红漆斑驳了一片。

  伸手拽紧了前襟,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

  差点忘了,今儿是十五呢。

  他勉力勾起嘴角,感受到喉头漫上来的腥咸,混杂了一点带着夜风味道的苦涩。

  他有些茫然,茫然之后变作无边无际的悲凉。

  心很痛啊,是蛊虫又在肆意地撕咬那处的软肉了么?

  “阿寻。”他喃喃了一声,忽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发出清晰的闷响。

  抓着门的手未曾放开,指尖便顺着划下来,在那门框上留下了几道血迹。

  只是隐在了朱红色的漆中,瞧不分明。

  庄九遥第二日晨起,已瞧不出昨夜里的任何端倪。

  蜀王还活着的消息,仍旧未曾让京中人知晓,萧渊也有意借此事来瞧瞧,瞧瞧朝堂上的异心究竟都长什么样。

  对外只称齐王忧思过度,暂时不能代政,正好圣上身子复原了些,已能亲自处理国政了。

  接下来的日子,庄九遥每日里只顾着替萧渊料理身子,那些呈上来的折子他一概不看,也假作不知圣上的意思。

  萧渊也没说什么,只是撑着自个儿处理了。

  他病其实不重,先前不过是贵妃每日里在药中下了东西。

  只是如今虽经过调理,精气神却实在是差了,远不能与从前相比。整个人瞧上去便苍老了许多,显示出了些日暮西山的气息来。

  过了小半个月,晨起庄九遥正在用茶,准备稍后便进宫,刚刚放下茶碗,见庄宁儿忙慌慌地跑了进来,欲言又止,直愣愣地看着他。

  庄九遥眉心一跳,却仍旧是笑,问:“怎么?失了魂儿了?”

  “公子,”庄宁儿眼里蓄了泪,“宫里头传来消息,说,说齐王殿下殁了。”

  庄九遥盯着她,像是没听懂,立在原地发了一回呆,良久才低了头,沙哑着声音道:“走吧,进宫。”

  一路上庄宁儿什么也不敢说,只在宫门口见到王全时,替庄九遥问了一句:“王公公,圣上知道了么?”

  “知道了。”王全摇摇头,“哪儿能瞒得过他啊。”

  听这反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萧渊一生自草野贱民到九五之尊,起起落落不知经历了多少,什么东西没见过?即便是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可那一晚流了泪,应当所有的震惊都跟着流走了吧。

  庄九遥于是点点头:“劳烦王爷爷跟父皇讲一声,我稍后些再过去。”

  “哎。”王全应了一声,快要分道时又叮嘱了一句,“王爷您节哀!”

  进了齐王的殿中,才瞧见下头只跪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小太监,见到庄九遥来了,慌忙磕头行礼。

  庄九遥不去看榻上的人,问:“其他人呢?”

  “回蜀王殿下的话,早已被我家殿下遣走了,殿下本要让我们也走的,可是……”那小丫头带着哭腔回了一句。

  旁边的小太监忙用手拐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克制点儿,不要失了礼数。

  那丫头却不管不顾道:“可是殿下平日里对奴才们极好,那些忘恩负义的只顾着自己,我才不走!”

  “哎!”那小太监无奈,忙又提醒了一声。

  “无事。”庄九遥放低了声音,“宁儿,你带他们下去吧,给安排个好去处,我跟阿玥单独待一会儿。”

  庄宁儿应了,带着人去了。

  庄九遥低头看着地,静静站了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自进了殿中之后,这才第一回将目光投向榻上的人。

  榻上的萧玥满脸平静,露出一副俊朗的好皮相来。若是不去看被血糊得乱七八糟的颈部,瞧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庄九遥愣愣地盯着他的脸,蓦地瞧见他颈部那刀口下头,似乎还有一道旧伤痕。

  突然想起他在殿中出口的那些怨怼之语,庄九遥一怔,心骤然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