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知他也会脆弱,而是不曾亲眼见过。
这一下便撞得他心头生疼。
于是只将他环得紧了些,不一会儿感受到里衣湿了一片。
心里的惊疑越来越盛,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会儿才听他闷声道:“我杀了天萝。”
庄九遥心头一紧,使劲在他背上搓了几下。
寻洛的声音有些发颤,又像是咬紧了牙:“我特别怕,怕你醒不过来了,我杀了天萝,若你醒不过来,我……”
他似乎悄悄在使劲压制,说着说着便停了,空气中忽地弥漫了一丝血腥味。
庄九遥大惊,连忙把住他肩膀,借了月光,瞧见他双眼泛红,唇边溢了血。
心尖一疼,赶紧伸手点了他穴,以防他不由自主再运气,而后在大悲之下走火入魔。
将人抱住,庄九遥眼眶发热,只得在他耳边轻声重复:“寻洛,寻洛,没事了,没事了,我还活着,九遥还活着。”
凑过去含住他唇,舔净了血。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终于被熨帖地收起来。
寻洛意识逐渐清明,愣了一会儿本想换一换姿势,庄九遥却箍紧了不让。他于是又靠回去,睁着眼睛,感受到来自他胸膛的温热。
月光洒在地上,洁白如霜。
许是快要天亮了,寻洛问:“你为何没睡?”
他知道自己方才虽做了噩梦惊醒,却并未发出声音,好一会儿才听庄九遥答:“我在想刘伯给的那句话。”
寻洛愣了一下:“无人背叛他?”
“嗯。”庄九遥轻声道,“阿寻,我觉得我已明白了。”
无人背叛过他,那便是他背叛了其他人。
自庄家开始,一切便是一场阴谋。
可怜了慧明和尚,一切的变故看似自他而起,然而他自始至终只不是个棋子,被迫背负了灭好友之门的罪名,连仇人的影子也不曾抓住。
仓皇之间留下一幅早已无用的图给祁云,便抱了遗憾,客死异乡,连尸骨亦无处可寻。
“你说那能颠覆整个天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不过已不重要了。”
天下,分明是世间最大的谎言。
、
一月之后,寻洛与祁云终于是到了洛花镇。
自北面进去,不一会儿便能看得见刘奕的暖房了。寻洛吁停了马,远远站在路边,记起那一回在这小路上见到挖防风的人。
当时天色暗,自己又中毒,竟未曾看清他脸。
又记起当时他假作卖书的摊主,将那本册子给了自己,庄九遥后来在里头找着了令蛊虫休眠的法子。
不过那法子如今也用不上了,梅寄已死,蛊王带来的所有力量,已是庄九遥一人的了。
沉默着立了半天,祁云才问:“寻大哥?进去么?”
寻洛于是垂了眼,笑了一笑:“走吧。”
二人下了马,将缰绳系在围墙外头,去敲那院门,敲了半日却无人应答。
寻洛皱起眉,绕到另一边,透过那院墙上的梅花窗,瞧见里头竟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和各种物件被打翻了一地。
他猛地一惊,大步过去,一把推开了院门。
眼前分明是打斗之后的场景,祁云惊讶地呼了一声,忙朝着里屋走去:“刘伯!刘伯!谧儿!”
寻洛快步跟了进去,里面也是一片杂乱,东西到处皆是,地上乱七八糟一堆,像是被人彻底搜查过。
他呼吸一滞,莫非刘奕也遭不测了?
二人急忙出了堂屋门,对视一眼,正待要出去,却听见了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几乎惊得人跳起来。
来人推开门,瞧见他二人,怔了一怔,而后笑了:“你们来啦。”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此时又重重地坠下去,寻洛面似寒冰,只那微红的眼角有些突兀。
谧儿还认识他们,忙慌慌自刘奕后头跑出来,一头扎进了祁云怀里,又拿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去看寻洛。
一大一小二人对视半天,寻洛笑了起来。
祁云转头看了他一眼,才松了口气,忙问:“刘伯,你们去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奕叹了口气,也未去看寻洛,只道:“上一回不是跟你说谧儿待烦了要出去么?便去了一趟蜀中,带她看了看我从前生活的地方。”
在旁边沉默的寻洛,看似专注于与谧儿进行眼神交流,其实已将一字一句皆收进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