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鹰听了那两个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不可抑止的颤抖。身边有个人拥住了他,支撑着他。
葛诚辉先是瞄见了那人的裤子,接着是手臂,手腕上,那是,那是……
“秀,秀兰……”葛诚辉推开葛鹰,挣扎着,想起身。
“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胡秀兰赶紧坐到床边上,把葛诚辉扶了起来。凑过耳朵在他嘴边上,听他说着什么。
“要记住,要照着这个办,一,一定,你答应我,答应我……”葛诚辉断断续续的说着。回光返照仅仅是那短短的瞬间,人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再也不存在了。这物质的世界,不再有他活着的身影。
胡秀兰所有的精神支柱全部倒塌,在葛诚辉咽气的一瞬间,她也昏倒了。
医生忙忙碌碌的给葛诚辉做最后的检查,然后就那么一张纸,代表着一个人去了。
91 一场葬礼
一个人去了,就代表着这人不存在于这物质的世界。他的一切活生生的体温、动作、话语都不会再出现。一个人去了,就代表着你习惯中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得被剜去。
一开始你不会觉得什么,但是一旦你转身回头,没有看到你想要看到的身影,你回到家,冲着屋里喊一声那人的名字,再也不会有人应答,再也不能真正的碰触。
胡秀兰面无表情的揭开医生盖住他的脸的白布,用毛巾一寸一寸擦拭着葛诚辉的肌肤,把他的眼睛闭上了,擦干净脸。
葛鹰拿了另一条温热的毛巾,帮爸擦着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经过病灾也迅速变得枯萎,如枯木一般,粗糙剌手。
“你们赶紧点,待会要把尸体送去火化。”医生提醒着。
顾天明把医生请了出去。
二管帮忙收拾着东西,他们都要离开了。
葛鹰从妈手里接过要换上了衣服。
“你爸在还能说话的时候,就说要穿上这件衣服走,他说……穿上特别暖和。”胡秀兰吸了一下鼻子,不管自己的泪已经滴落在老伴儿的身上,就那么把医院的病号服脱了下来。
葛鹰把那件他给爸买的羽绒服接了过来,带着清淡的洗衣粉味道,他不知道妈是什么时候把这件衣服带来的,还是从一开始,这件衣服就随着爸住进了医院。
“你爸这几年,一到天气冷的时候,就把衣服拿出来,说到时候就穿。我就说他是念着你呢,他还偏嘴硬。”胡秀兰柔和的笑了。把那件羽绒服给葛诚辉套上了,把领子板板正正的竖好。
“你爸这些年,其实都,念着你呢……”胡秀兰把梳子递给葛鹰,让葛鹰给葛诚辉梳头。
经过化疗,头发变得稀疏,剩了不到从前的一半,但是葛鹰还是认真梳着。俩人把葛诚辉的衣服换好。
送葛诚辉去火化场的路上异常的安静,他们都陪着葛诚辉走最后的一段路,在这之后他将不再具有有形的躯体。现代文明倡导的文明火葬,禁止土葬,减少尸体占有土地。但是还是有人高额的购买墓地,墓园区给每一个人留有的空间也都是宽敞的。老一辈们,谁都不愿意把人送进那种大炉子里,然后捧着一坛子灰出来,他们认为这样人不能有好的下一辈子。
“哎呀,这衣裳太厚地,不好子烧啊!这得脱下来嘞。”工人摆摆手撇嘴,跟他们示意。
“你帮衬点,都希望他好好走一程。”顾天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币,塞到了那工人的的上衣口袋里。
那工人给了顾天明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招呼几个人把葛诚辉抬了进去。
胡秀兰、葛鹰、顾天明、二管远远的看着那吞噬人的大火炉,打开盖子,吃人火焰立刻冒出头来,把他们都惊住了。工人们谈笑着,说着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在烧着人的尸体,是啊,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何必在意,何必哀伤。
“鹰,咱们带你爸回老家。”胡秀兰抱着华丽的骨灰盒,扯着葛鹰的手,离开了火葬场。
葛鹰清晰的感觉到,握着他的手在颤抖,带着冰冷的触感。
顾天明开了车,送他们俩回去,老家那边也通知了。没有再让二管跟这一起去。
葛鹰盯着妈紧紧抱着的那个匣子出神,在想着什么,顾天明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很心疼,心疼鹰鹰。想抱着他,安慰他,吻他,亲他,让他不会去悲伤,不会去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