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赭自己知道,这完全是有私心的。风羁墨凭空出现,将他从几近绝望的人生里拉了出来,让他不由得想去依靠想去亲近,最令他安心的是风羁墨坦坦荡荡,对他未有一丝不适当的情愫,因为他虽然想要有人在身边,也再也不敢……再也不敢去动任何不该动的心思了。
庙会的时候,一家人一起上了街看灯。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拽著江庭赭,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路人纷纷向风羁墨打招呼,脸上溢满了崇敬的笑容,风羁墨回头得意洋洋一边给江庭赭介绍望月郡的风物,一边还要在中间插上几乎:“看,我们望月的百姓多麽爱戴我。”
他看江庭赭只是微笑,就又说:“别看现在这样,其实刚来的时候很难呢。望月之前十几年内都在镇远大将军的管辖之下,两年前将军含冤下狱,百姓哭声撼城,我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对朝廷的愤怒往我身上发,上街不被围攻就不错了,更别说笑脸相迎……”
他说著就看江庭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禁郁闷:“我说这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嘛,你居然笑话我……”
“爹爹,我要吃那个!”起芳指著街边小贩车里的梨膏糖,茉茉虽然没说话,也睁著期待的大眼睛看著风羁墨。风羁墨只能更郁闷,一边掏钱包一边抱怨:“吃吃吃!你们两个小馋猫!都是我压箱底打算娶媳妇的钱啊……”
又听到了这一句,江庭赭再也按捺不住了,就尽量装作顺口去问他:“怎麽?孩子都这麽大了,你还没娶媳妇?”
风羁墨和两个小孩一起愣了,继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起芳先说:“大叔,你看我和茉茉都长得一副贵气,哪一点像这买个糖都要抱怨的小气鬼爹爹?”
茉茉先敲了起芳的头,继而风羁墨也跟著敲了一下,他一边笑,一边不满地问江庭赭:“我看起来真有那麽老,会已经像有了十岁的儿子女儿麽?”
看江庭赭愣愣的,风羁墨只得和他好好补充:“这个……庭兄,在下呢今年周岁二十有三。假如起芳和茉茉真是我的儿子女儿,我得十二岁就……所以那是不可能的,我以为你应该看得出,所以一直没有说明,没想到你居然一直以为……呵呵呵呵。”
“我说爹,你什麽意思?我怎麽又不是你儿子了?”起芳嚼著梨膏糖不满。
“你是我儿子,但不是我跟你妈生的。”
“我都不知道我妈是谁,你怎麽就能肯定你没和我妈生过我?或许因缘巧合,说不定你真是我亲爹……”茉茉没等他胡扯完,又敲了他的头让他闭嘴,笑眯眯说:“嗯,其实我和起芳都是爹爹捡来的孩子,不过我们绝对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不是吗?”
江庭赭挂著笑点点头,心中一下舒坦了许多,转头去看正在付钱的风羁墨,却又察觉他比自己要小了整整一旬。十二年,十二年很长了吧,风羁墨都可以叫他叔叔了,这样想著不知道为什麽心境又低落起来。
十五那天,全家围在火炉旁边吃羊肉煲,起芳和茉茉用筷子打架你争我夺毫不客气,财伯在火锅料里放了许多江庭赭没有用掉的人参,被风羁墨痛批这是腐败的前兆。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桌子上江庭赭不由得又暗自露出笑意,风羁墨正坐他对面,愣愣看著那极为迷人的笑容手里的筷子啪啦一声掉桌上。
“这麽没有定力!”财伯拿了一双筷子给他,捻了捻胡须意味深长地悄声说了一句。风羁墨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夹了满满的羊肉和香菇放进江庭赭的碗里:“吃啊!光看著笑能管饱吗?”
“那块肉是最好的,爹爹偏心!”起芳喊冤,被风羁墨瞪了一眼,江庭赭摇头笑笑,宠溺地将那块肉夹给起芳,“哇,大叔最好了!”起芳还没欢呼完,碗里的肉已经被茉茉夹走吃掉了,两个孩子互相瞪,见江庭赭还不停地在那含笑看著,风羁墨摇摇头又给他夹了几块。
当晚开始落雪,一家人又一起到院子里堆雪人,这对江庭赭来说非常新鲜,他甚至之前不曾知晓何为雪人。两个孩子滚了两个圆球往雪地里一垒,并用胡萝卜根和煤球贴上眼睛鼻子嘴巴之後,他围著这圆圆的小人转了好几圈。苍寒堡在望月郡的北边,常年积雪,可那肃穆的环境里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如此可爱的东西的,风羁墨见他喜欢,便做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给他,江庭赭像个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捧在手里,手心的温度,却很快让那小人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