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若非唱了一半便停下来,仰起头疑惑不解道:“你怎么哭了?”如果喜欢他的歌儿,为什么听了会哭呢?
那女子拿出一方精美的丝帕拭了拭眼睛,强笑道:“是沙子迷了眼睛。小非……你下来我拜托你个事情好么?”她说着,伸手轻轻拍拍那个襁褓,动作缓慢又温柔。
胡若非从未被人拜托过事情,也从未被人这么亲昵地叫过。他抓抓头发,然后挺起小小的胸膛问:“什么事啊?我一定帮忙!”这个大姐姐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娇柔怯弱,说话也透着斯文秀气,一定是有坏人欺负她了。
他语气还透着稚嫩,却故意装出一股英雄气概来。那白衣女忍不住抿嘴一笑,伸手小心打开襁褓,然后弯下腰示意胡若非道:“你看,这是我的孩子。”
胡若非好奇地凑过去,那襁褓里果然有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微张着嘴巴睡得甚香,只是小脑袋上寸长的头发却是美丽的银白色。胡若非忍不住用手轻轻点点那婴儿细嫩的皮肤,他还从未这么近和小婴儿接近过,心里十分好奇。他怕吵醒那婴儿,不由地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孩子真好看。”的确,这婴儿皮肤嫩白,嘴唇樱红,紧闭的双眸睫毛弯且长,跟两把小毛刷似的,十分精致可爱。
那婴儿无意识地伸开手心,将胡若非的一根手指牢牢握住,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胡若非的心一下就柔软起来了,顿时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小声问那女子:“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是男孩子。”女子爱怜不已地低下头在那小婴孩的脸上轻轻一吻,然后微笑道,“他叫瑾晨。姓……赵,赵瑾晨。”
胡若非看她秀气的眼梢眉角都是浓浓的慈爱,心里不免羡慕那个熟睡的小婴儿,他挠着头发呐呐道:“嗯,这个名字好好听,和我的一样好听。”他看那女子的脸苍白的跟纸似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不由担心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女子照样还是虚弱地笑着,只是紧紧把那小婴孩抱在怀里,似乎要把他嵌在怀里一般。她周围那片烟雾朦朦胧胧,胡若非恍惚着就有了一种对方要消匿在夜色里的感觉。女子开口,声音有一种隐忍的波澜不惊:“小非,我说了你莫怕。我被人毁了妖丹,好容易才逃出来的,已经活不长了。”
胡若非一惊,张口结舌道:“妖丹?是谁干的?”他又惊又怒,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示。妖丹被毁后,那妖精便是不死,道行也会被毁掉。
女子也不回答,只是伸出一只细弱白皙的手掌抚慰地摸摸胡若非的头发。胡若非鼻子一酸,忍不住低下头看看那个小婴孩。这孩子还睡得甜甜,还不知道他就要没娘了吧?他再开口眼里已经带了不少雾气:“孩子的爹爹呢?”
女子顿了一下道:“去世了。”她说着上前一步,恋恋不舍地把那婴孩递给胡若非道:“现在我还有一件心愿未了,便是我的孩子。”
胡若非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了过去:“是啊,你……要死了么?你的孩子怎么办?”他牢牢抱紧了,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小婴孩。他也不懂这人世间的礼仪,自然说话直白。
“小非,我看你也是良善单纯的好孩子,能替我照顾瑾晨十年么?我知道这难为你这个小孩子了,可是我现在无亲无故,实在是无可奈何……请你答应我!”女子垂下头,胡若非看不见她的神情,依稀看见两滴珍珠一般的液体从空中坠落下去。
胡若非看着她声音越来越虚弱,已经跌跪在了地上,忙抱紧了孩子上前点头道:“嗯!我跟你保证,我有两个果子,一定会分给他一个!如果只有一个,我……我也会让他吃了,反正我是核桃树,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白衣女子忍不住虚弱一笑,举起手指在胡若非头上一点,一股灵力宛如热流一般流遍胡若非的全身。那女子对着胡若非粲然一笑:“好孩子,谢谢你!只是这未来的十年却难为你了。我叫做凤瑶,本是……青丘山人士。这里山明水秀,我很喜欢,死在这里也不错。”胡若非艰难地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扶着她肩膀,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心里难过。
凤瑶勉强支撑到现在,又将身上最后一点灵力传给胡若非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眼睛紧紧看着自己的孩子幽幽哼唱起小曲,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的不舍疼爱。胡若非呆呆听着,直到看着那女子跌在地上的枯叶上,变成一只闭着眼睛的银白色狐狸,那白色的衣衫散落了一地。那孩子在胡若非的怀里似有所觉,猛然在睡梦中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