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竹荫下熏风拂面。
藕花小苑静悄悄的,晏琛与阿玄一个坐地、一个伏桌,都歪头搭脑地打着盹,耳畔依稀传来小瀑从山石洒落的寂寥水声。
阿玄问:“竹子,生孩子疼吗?”
“疼啊,怎么会不疼……疼得我都快死了……”
晏琛委屈地抬起头来,想向阿玄倾诉心里的苦处。他用迷离的眼睛呆呆瞧了一会儿,忽然记起冤有头,债有主,正是这只狸子害得他难产而亡,一时怒火攻心,抄起一只酒盏狠狠砸了过去,“乓”地砸歪了阿玄的耳朵:“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使坏,要不是你作梗,我……嗝……我哪会生得那么辛苦?阿玄,你多漂亮的一只狸子,心眼……嗝……心眼怎么这么坏啊?”
阿玄吃痛,揉了揉耳朵,软若无骨地滑坐下来,一胳膊把晏琛勾进怀里:“我错了嘛……竹子,我错了……”
说着凑将上去,伸出舌头要舔他。
舔了两口,满嘴头发,阿玄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人形,不宜用舔舐表达安慰,赶忙把舌头收了回来,改用脑袋蹭弄。
晏琛酒后闹脾气,性子着实犟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原谅他,推搡着要他滚出藕花小苑。
阿玄劝了半天仍不顶用,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本彩页小册塞进他怀里,示好地求饶道:“喏,这个很贵的,赔给你!”
晏琛翻开册子一看,双颊涨红,猛地又合拢甩了回去。
“这个……这个不能看!”
阿玄奇怪道:“有什么不能看?这是我私藏的画本,姿势可全了。”
说着将那册子在晏琛膝上摊开,逐页逐幅,慢慢翻阅,又握住了晏琛的手,引他一同用指尖抚摸纸页上露骨勾缠的人像。
“你看,这般身子相叠、倚窗行事的,叫做春桃拈枝。这般卧于榻沿、垂腰如丝的,叫做斜桥映柳。还有一个与你最为相称,叫做……”阿玄轻盈拨过几页,将一幅画捧与晏琛细瞧,“这个姿势,叫做竹林吹箫。”
晏琛面红颊烫,慌忙把书推开了半尺,捂着脸孔不敢再看:“你,你和二弟……这些……都试过吗?”
“自然试过。”阿玄泰然自若,“我一只坏狸子,既不怕羞也不要脸,该做的自然都做过了。不像你,孩子都生了仍旧这般矜持。让我猜猜,这吹箫的活儿……你还没给陆桓城做过吧?”
“你……”
晏琛怎料他如此厚颜无耻,羞得不知如何应对,险些急哭了,扶着竹子一个劲往后躲。阿玄却不依不饶地扑上来,娇声笑道:“竹子莫逃呀,你若不会这些,我可以教你呀……”
他刚摸到晏琛的肩,手指忽然一个哆嗦,动作僵停,冷汗直下。
只见藕花小苑的圆门中央,陆家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他俩的暧昧景况齐齐愣住,陆桓城的脸色一片锅底黑。
千年忘忧一坛,桌上杯盏倾翻。
玉浆乱流,酒气熏人。
阿玄喝得面若桃花,正扑在晏琛身上意欲扒他衣衫,旁边还散落着一卷香艳露骨的《龙阳十八式》。
这是要干什么?!
趁他不在家,胆子肥到连晏琛也敢染指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巨大的混乱,陆二弟弟如雷轰顶,差点拎着狸子给哥哥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以示谢罪。幸而晏琛尚有几分神智,一边打酒嗝一边拼凑意思,零词碎句,花去一盏茶时间,总算向陆桓城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阿玄被免去一桩淫乱家宅的大罪,只余偷盗锦鲤、擅饮烈酒与私藏艳书三项小罪。
陆二弟弟拎起醉醺醺的狸子正要回去,晏琛醉到深处,又迷迷糊糊勾着陆桓城的脖子冒出一句:“不用你教……我知道……该怎么吹箫……”
陆桓城脸都绿了,指着阿玄怒道:“把它给我捆起来,这个月都不许放它出门!”
他七窍生烟,抱着不省人事的晏琛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狠狠在那《龙阳十八式》上踏了好几脚才算解恨。
次日晌午,阿玄踩过房梁,蹑手蹑脚地来探望晏琛。
晏琛正揉着酸疼的后腰坐在床头,见他来了,匆忙拢紧衣衫,将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尽数掩住,向他含怨诉苦:“不就是饮了点小酒么,饮酒就不算好竹子了?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