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_作者:十九瑶(143)

2018-11-09 十九瑶

  阿玄若有所思,转了转碧色的眼珠,委婉地提醒他:“竹子,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是……想生笋了?”

  “啊?”晏琛茫然抬起头来,“真的吗?”

  阿玄撑着腮帮子,手里一块排骨啪嗒啪嗒敲打桌面,郁闷地点头:“真的啊,瞎子都看得出来。”

  晏琛有些惊讶:“已经结霜了吗?”

  “立冬都过了!”

  阿玄无力地伏倒在桌上——最近他求仙方而不得,猫崽遥遥无期,日子过得相当糟心,见到老鼠都恨不得连母带崽一窝踹,而这呆笨竹子生在福中不知福,居然连笋季到了都毫无察觉。

  真是要活活气煞他这个不能生的。

  晏琛灰霾的情绪一扫而空,如同雨后放晴。他欢悦地跃下卧榻,从橱柜里抱出一床云纹新褥,撅着屁股拱了拱阿玄:“好狸子,你来帮帮我。”

  “干什么?”

  “铺床呀。”晏琛低垂着眉眼,掩不去浓郁的喜色,“今晚……我要种笋。”

  阿玄的心口再度被重重捅上一刀,鲜血如瀑,哗啦啦地涌出来,捂都捂不住。

  初冬寒峭,昼短夜长,街角才起了袅袅炊烟,城郭烟霭暮色已然转暗。

  陆桓城在铺子打烊前遇见了几位老主顾,坐下来奉茶相谈,聊了聊货品,略微耽搁了一些时辰。待他迎着风霜策马归家,府里该歇的都已歇下了。

  万籁寂静,藕花小苑黑漆漆的,窗户里不露一丝灯光。

  往常不论他多晚回来,晏琛一定是醒着的,会为他留一盏滴蜡小灯、一壶新烹热茶,而今夜……竟破天荒地没有等他。

  他站在小苑里,想起晏琛这些日子意懒神倦的疲态,不由叹了一口气——那无名的忧愁害得晏琛心事重重,沉郁难解,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得起来。

  他怕惊扰晏琛安眠,推门的动作格外轻手轻脚,怎料合拢房门时,一阵香风忽然从身后袭来。他微微怔愣,便被一具温热的身子扑住了后背。

  “桓城,你回来得这样晚,酒都要冷透了……”

  晏琛嗔怪他,带了点儿惹人心疼的小委屈,然后把脸颊贴在陆桓城背上,用力搂得紧紧的,不愿留出一寸间隙,索求着极致亲密的拥抱。

  陆桓城诧异于晏琛的变化,亦惊亦喜,转过身来,怜爱地捧起了他的脸。

  “阿琛,今天怎么了?”

  黑暗中晏琛并不言语,只牵起了陆桓城的手,领他往耳房走去。

  小门被“吱呀”推开,昏热的空气携着酒香扑面而来,一时满室如春,令人恍惚。眼前半帘纱帐轻扬,榻上锦衾帛枕皆是崭新的。尺宽小案,梅酒两盏,指粗的红烛结了灯花,噼啪轻炸,幽微火光浮动在酒水表面,似碎银星星点点。

  “这是……”

  陆桓城愈加发怔,犹疑地回头看向晏琛,然后便彻底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晏琛这个样子。

  赤足踩地,双肩袒露,一件香缎薄衫衣襟松敞,堪堪用手按拢在了胸口处,颜色是妍丽的胭脂红。及腰长发刚洗过,还泛着一丝湿意,不曾绾起,却梳得顺滑整齐,乌瀑似地垂在身后。

  而他白净的左颊上,翠墨轻点了一笔,正是一枚玲珑的竹叶子。

  晏琛也不习惯自己这副模样,面容显出几分羞怯来,一手按胸,一手扶门,目光低敛着不敢近前,忐忑地搓了搓白玉似的脚趾。

  阿玄下午教了他几样媚术,可他一见到陆桓城……就全给忘了。

  他反手轻轻合拢房门,努力酝酿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酥声唤道:“陆哥哥。”

  陆哥哥。

  这求人怜宠的爱称,陆桓城已经多少年不曾听到了?

  旧时的一滴雨,落在旧时的一裁春绸上,拨颤了密密错织的丝线。水色晕开,洇漫入心,那一声唤出来,他们仍是旧时的一对璧人。

  少年十七,姓晏名琛,遇得郎君二十有五,年岁正般配。

  赠君一根碧叶竹枝,可作定情物。

  第七十四章 讨笋

  红烛映纱帐,浅染一层朦胧暖色。

  晏琛并不说话,往前走近了几步,一手搭着陆桓城的肩膀将人慢慢推在榻上,俯身欺近,痴痴地凝望着他。眼梢含着媚意,分明动了情欲,眸中甜腻的蜜浆流淌,顺着眼神春波荡漾,覆遍了陆桓城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