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令_作者:兔八啃(247)

2018-11-06 兔八啃

  陆鸣颤着手抓住薛神医的袖口,刚刚哭过的双眼一圈血红:“你救救他……”

  薛神医见陆鸣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些旁的话刺激他,便一边施针一边说:“冷箭伤口本就容易反复,我当日不是给你留了药么,怎么到现在都没好全?这也就罢了,左不过多养些日子,你倒好又添了一刀,你跟他多大仇?这腿上的毛病犯的也是时候,本来不深的伤口都能让他血流不止。这屋子又这么冷,再给风一吹可不就成催命符了么?”

  陆鸣兀自抓着自己的前襟,水蓝色的衣衫被他大力的揪出一片褶痕,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心里像是被灌满了冰碴子,稍微一动便大把大把的掉落出来,转瞬便将他整个人冻的僵硬,寒的发疼。

  “哎,别傻愣着了。”薛神医递了个小钳子给陆鸣:“踩了一脚的碎碴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你去给他挑出来。”

  陆鸣如梦初醒的接过钳子,他坐在床尾小心翼翼的捧起江其琛的足踝,下一瞬便被入目一片血肉模糊刺痛了双眼。

  江其琛的脚底被碎片割的不像样,有几块锋利的瓷碴深深的嵌进他的血肉中,陆鸣握着钳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这一生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做到的,五年前有一件,那便是想死死不成。如今,又有了第二件,便是他下不去手。

  “不行,”陆鸣挣扎了半天,泄气的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薛神医正拿着针缝合江其琛胸前的伤口,闻言也头也没回,淡声道:“那你喊个下人来弄,就是这下人粗手粗脚的,别再给他弄的伤上加伤。”

  陆鸣手上一顿,狠狠的在下唇上咬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握紧了钳子。他尽量下手轻柔,快准狠的将那些瓷片挑干净,生怕弄疼了江其琛。

  他刚放下钳子,薛神医又丢了一瓶药和一串纱布过来:“上药会不会?包扎会不会?”

  陆鸣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转而再替江其琛包扎上药。等处理好江其琛脚上的伤口,缠上最后一层白纱时,陆鸣的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屋子里终于有了暖意。

  薛神医将被子拉到江其琛胸前,转而问道:“他犯病的时候常吃什么药?”

  陆鸣微微一愣,旋即走到案前沾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他把药方递给薛神医:“这是五年前的药方,他如今吃什么药我不知道,他随行的人被我支开了,只有这个。”

  薛神医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拿起笔改了几味,而后又写了一张药方:“两个方子,一个治腿,一个治伤,让人去煎药吧。”

  陆鸣一一接过,他将目光转向床上的江其琛。人是已经平静下来了,但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他……”

  “不想他死,就别再折腾他了。”薛神医跨上药箱,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回头我做出了解药,他没命吃就笑话了。”

  陆鸣身子一震,一副凄惨的表情又挂了出来,硬是看的薛神医连忙摆手,抱着药箱往外跑:“亲娘啊,我真是怕了你了。”

  薛神医走后,陆鸣把药方交到下人手上,吩咐他们煎好了送过来,又遣散了打扫屋子的侍女,独自坐在江其琛床边。

  从软被中摸索到江其琛微凉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双手,从前总是温热的,还是有力的,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陆鸣轻轻地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手指在江其琛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搓着,好半天才有了几分暖意。

  他合上眼,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睫轻颤,细声呢喃:“你说的对,我心里还有你。”

  “我曾对你说,佛家有言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和自在。”

  “我以为你那样对待我,我该是恨你的。在那日复一日的无边寒境中,支撑着我走下来的便是对你的恨意。是不是很可笑,你都不要我了,可我还放不下你,连苟延残喘的活着想的也都是你。”

  “我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我该是要亲手杀了你的。可是我如今看你这般模样,又心如刀绞的恨不得替你受了。你为何总是叫我对你恋念不忘?”

  陆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经历过一场心神激荡,他已经满面的疲态。他睁开墨色的瞳仁,凝着这命里的劫数,低吟道:“时过境迁,我仍旧放不下你。情之一字,我怕是永远也勘不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