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_作者:落樱沾墨(80)

  殷成澜向后靠在轮椅背上,放松身体,一夜未眠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不见倦色,他温文尔雅的勾起唇:“天地之大,何处是家,何处不是家。”

  冯敬叹气,拱手拜了拜。

  连按歌将他送出门外,进屋后见殷成澜闭目养神,他反手将屋门关上:“不告诉他我们的身份,爷不信他。”

  殷成澜睁开眼,眼底像一滩化不开的墨:“他是忠臣。”

  连按歌等着他的下一句。

  殷成澜挥开窗户,清冽潮湿的草木芳香盈满屋子,晦暗的天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纱,使他的神情模糊起来。

  “忠君之臣。”

  连按歌便明白了他话里的话。

  天色大亮时,灵江终于到了嵋邪林附近。

  那是一片枯叶腐败的惨绿色,枯死的林木如鬼影般静静伫立着,虬结的树根从烂淤泥里裸露出来,周围死气沉沉,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没有鸟想在那里拉屎,灵江也不例外。

  他抬头扫了一圈,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影卫。

  不远处的石块上坐了个正在歇脚的过路老头,乍一看见忽然冒出来的一行人,惊讶的瞪起了眼,眼角原本一层一层叠起的皱纹都舒展了,摇着扑扇佝偻着背就要走过来,半路被影卫拦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搀扶着老头离开了这里。

  驭凤阁的人将嵋邪林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人能进去,而裴江南不管出不出来,结局都将是一样。

  随身携带的笼子里的几只信鸟不安的躁动着,扑棱着翅膀想要挣扎出去,训鸟人取五谷喂了一遍,才稳定下来情绪。

  齐英也拿着一捧豆子要去喂灵江,被小鸟冷冷的抬起小翅膀抵住了手。

  “不必。”

  灵江负着翅膀跳到他肩头,眺望嵋邪林,一阵风吹来,浮在烂淤泥上的青萍荡起一层不详的波痕。

  “什么时候进去?”灵江问。

  齐英道:“再等等,正午的时候比较好,瘴气稀薄。”

  灵江抖着头上的呆毛,看起来很不耐烦。

  齐英以为他是紧张,劝了两句,灵江正扭头梳理羽毛,闻言,冷着脸说:“我着急回去见十九。”

  齐英等着他最后那个‘爷’字,却没等到,惊世骇俗的瞪大了眼。

  灵江傲娇一甩脑袋,就显得一撮呆毛清新飘逸。

  正午十分,一声悠远浑厚的钟声从不知名的山林上空荡进了西南城,越过斑驳的城墙,传出使人驻足凝望的力量。

  古刹里,一人身穿玄色龙袍,双手并在胸前,望着古铜钟的方向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主持大师步出佛堂,将一只紫檀木锦盒递到了皇帝的手中:“陛下,这便是了允大师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

  皇帝打开锦盒,只见金红绸布上放着一颗寸长、像玉又比玉石剔透的舍利骨石,竟形似南海观音坐莲像,上面的五官坐姿形容逼真,浑然天成,惟妙惟肖。

  皇帝的面上露出喜色。

  主持道:“了允师叔一生慈悲济世,留下大慈大悲佛像舍利,陛下此次亲自出宫远赴西南山寺送迎,其心可真挚,供入帝庙,他日可佑大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听他此言,皇帝一笑,他年过不惑,两鬓隐约斑白,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又腕上缠一串殷红的佛珠,束身自修,更显得清净威严,合十双手念了声佛号:“能保天下海晏河清,就不枉朕此行。”

  主持慈眉善目,与皇帝边说边往山寺外面走,说道,“有陛下此等明君,才是大荆万幸。”

  守在寺门口的冯敬听见这句,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死死盯着脚前的一片土地。

  主持道:“贫僧师弟近日在城中布粥讲经,听闻陛下前两日暗中前去旁听,得知之后为陛下所感,过意不去,愿亲自觐见,为陛下解疑答惑。”

  皇帝将锦盒收入怀中,笑道:“如此一来,就有劳大师了。”

  马车往城中回,沿途经过层林苍翠的山谷,皇帝气定神闲的坐在车中,望见外面风景秀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在宫中积压多的污浊都随着豁然开朗的山景消散了。

  他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这般苍翠的秋景,便勒令马车停下,站在路旁欣赏起景色来。

  冯敬本打算招人来重新布置防守,皇帝转身道:“不必紧张,朕就是随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