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忧尘说定,宋震山躬身应了声是,他看向栾天策,在后者的示意下陪着栾青宁和文逸风退出了掖鸿宫。
栾天策看着沉夜带人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掉在桌下的碗筷,他不知名忧尘想对他说什么,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温和语声。
“皇上请随臣去旁边的宫殿说话。”
跟着名忧尘走过一条挂着纱幔的长廓,进入掖鸿宫旁边的一处偏殿,栾天策眼前出现一个宽约三十丈、堆着数块奇石的池塘。如今天气寒冷,塘里的荷花凋落,看着便让人感到心冷。
不自觉泛起些许萧瑟的感觉,栾天策走快几步,与名忧尘并肩绕过这个修筑在宫殿内部的池塘,来到了宫殿僻静的内室。
栾天策见这个地方摆满了书架,上面密密放着书籍,墙上正中还有一块深色木匾,写有“书斋”两个大字,他知道这里是名忧尘日常独处之地,心中更感奇怪,不知对方将他叫到这个不喜欢被人打搅的地方,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宫婢恭恭敬敬献上茶水之后远远退到了书斋门外,等候传唤。
名忧尘走到内堂的案几后面坐下,抬眼见栾天策端坐在他的对面,皇帝还顺便将两杯茶从书斋里的圆桌上拿到了案几上面。
“莫非相国打算隔着这么远和我说话?”栾天策笑道:“多不方便啊。”
“臣见皇上亲政之心日渐强烈,还道皇上终于有了为人君主的感觉,不想皇上原来还有孩童心性。”名忧尘见栾天策歪着头望向他,脸上挂起几分嘻笑,当即淡淡开口发话。
“相国,你这里没有旁人,你我之间早就没有君臣之别,何苦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栾天策说到这里,目光移到名忧尘脸庞正中,“不知相国有何要事要告?”
“臣希望陛下早日接触事务,适才听了文先生所言,更觉理应让皇上多多积累处理大事的经验。”
栾天策听名忧尘突然说到这件事,心中猛跳,面色却如常。
“刘炎一事也证明了群臣目前还认为皇上只是一名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小看了皇上的能力;不过我今日在朝堂上见皇上处理的那几件事,做得漂亮得紧。皇上天资聪颖,雄才伟略,理应早早接手朝务,才是我天都的幸事。”
“相国真这样认为?”栾天策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臣辅政五年,心力交瘁,身体大不如前,打算下月去玉阑宫静养。”名忧尘说到这里微微抬头,犀利的目光投在栾天策双眼之间,“此时距离皇上亲政还有数月,微臣请皇上在这段期间内处理朝事。”
“相国不会插手我如何处置那些大事了吗?”栾天策似乎不肯相信,他略微思索后问道。
“以皇上非凡的天资看来,寻常朝务不在话下,但军政方面的要事,臣还是会尽到督察之职。各地的军政奏章会与以前一样先送到臣手中,其它方面的奏章则会改送皇上的紫霄宫,请皇上全权处理。”
名忧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缓缓说下去。
“臣这样做只是担心皇上年少,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向邻邦擅动刀兵以致生灵涂炭。所以就算是在皇上亲政之后,臣也会监督举国出兵之事,力求尽量避免战争。”
“如果别人欺负到天都头上,莫非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栾天策听到这里,心知实权仍然牢牢握在名忧尘手中,对方哪有那么好心提前给他亲政的机会。他一时震怒,不假思索,开口再言。
“太祖尚武,先皇崇文,相国向来以先皇马首是瞻,自然主张万事以和为贵,所以我们被人欺辱之时只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以财物美人奉献敌军,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吧?”
此话说出口以后,书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暂时陷入沉默之中。名忧尘刺在皇帝脸上的目光变得冰冷,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凌厉寒意,栾天策见状,暗责忍耐了多年居然还是沉不住气,立刻又绽出笑颜。
“不过相国说得也在理,先皇在遗诏中说,相国在我亲政之后仍然身兼监督之职,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如果甚好。”名忧尘似乎不想多说,他举臂掩唇,微微眯了眯了眼,浅浅打了一个呵欠。
“我不打扰相国休息了。你为国事操劳,呕心沥血,是该好好修养。我会尽心尽力处理国家大事,也会让人把军政要务转到玉阑宫。”栾天策语声真诚,说得心甘情愿,好似他目前唯一担心的只是名忧尘的身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