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我刚刚无意间听到你说这家主人得了重病,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老大夫是认得兼人的,他知道这个男人家里有个断了腿的兄弟,他常常来自己铺子里拿药,不过这人一向少言少语,这一次他主动来和自己说话倒是十分稀奇。
“怎麽,您认识这家的主人?”
“我……”兼人愣了愣,慌忙道,“算是旧识,他也未必记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唉,”
老大夫听了他的话也没有生疑,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若非深交,这话还好说些,不然……唉,只怕是要难过了。”
兼人一听这口气,心里顿时了然。他平素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可这一次听到这种话都不免面色一白。
“这家主人身体一向很好,怎麽会突然病这麽重?”
“郁结於心,病自然好不了。年纪轻轻就一心寻死,这可不是药能医得了的。”
一心寻死?
他竟一心寻死?!
死那个字从兼人的心头狠狠划过。他不由地退了两步,藏在袖中的手收紧捏成了拳。
“他……”
兼人本还想再问什麽,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了。他怕再问下去还会有什麽更残忍的答案。在外人看来千叶是一家之主,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可是他们没有见过醉倒在街边的千叶,不知道他在病中有多麽脆弱。只有他,只有他白水兼人曾经抱过那样的千叶,在他酒醉後的哀求声中终於软了心,动了情,
他狠起来,可以杀人不见血,可是当他受伤的时候,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入地狱。
“大夫,大夫!你还没走,太好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方才那个给千叶送药的下人自夜色里匆匆忙忙跑出来。看到他满头大汗的焦急模样,兼人甚至比老大夫更快一步走过去拦住他,
“怎麽了?是千……是你家主人又怎麽了吗?”
那小人不认识兼人,但看到他与大夫一起,便也不避讳什麽连忙道,“我家主人又咳血了,方才他拦著不让来,这会儿已痛晕过去,我看他怕是……”
“走,我这就去看看!”
老大夫是善心之人,见不得自己的病人受苦,一听他说的这情况心里也凉了半截。那人久病未愈,身体本就虚弱得很,如今又见了血,真是凶险万分了。
“老先生,让我一起去,”
他要去见他,无论好坏,他一定要去见他……
在兼人心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能够看到千叶。
“你?”
“他既然是心病,我有法子让他吃药!”
前缘再续
待兼人随老大夫一同入了府邸,见到早已经神志昏沈的千叶时,那颗早已经软化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再见面时他竟已经憔悴到了这种地步,这还是他认识的千叶吗?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站在人群里夺目耀眼的千叶什麽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不敢信,他怎能信?
床褥上已经染了血,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在忙著收拾,而床上的人睡得毫无声息,像是打算就此长眠下去。这个想法让兼人吓了一跳,他几乎是本能地走过去,将那双骨瘦嶙峋又冰冷异常的手紧紧握住。
他记得从前在後山的竹屋里千叶也曾这样整夜地握著自己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著话,那时的他无法回应什麽,只是一味地觉得甜蜜。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又何种辛酸的回忆。
“千叶……”
那大夫算是有阅历的老人家了,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必定不同寻常。但眼见千叶的面色越来越差,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兼人,好让他松开千叶的手让自己为他诊病。下人们看到自家主人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抱什麽希望,只是心疼主人遭的这份罪,若是无药可以,便早早放他去了罢了。
“我方才离开时也不见得如此严重,这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你家主人心绪波动很大,像他这个病势实在不适宜太过劳心伤神。”
下人们听了这话却不敢作答。方才屋子里的争执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可是那柳生崇明岂是好惹的角色,况且如今千叶家大厦将倾,一切还得仰赖柳生家,若是得罪了这个可怕的男人,真不知会有什麽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