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人力,因为若想速解关内缺粮之危,不在於能不能把粮食「全部」送入,而是能不能迅速送入「迫切需要」的粮食份量。精密推算下,夏枯草以关内士兵三日用粮为计算,要在八天内将大军迫切需要的三日之粮送抵关中。只要解了最迫切需要的粮食用量,接下来九批人力──即使体力年纪与负重力不若第一批人员优秀──便能游刃有馀地,陆续将其馀粮时送抵东晴。
而最早进入东晴关的第一批人,也会折返回到栺实,接在第十批的人力後面,成为第十一批的运粮人;第二批入关之人,则折返成为第十二批……
如此依序下推,即使每一批送入关内的粮食不多,却能有效且源源不断地把大军所需的粮食陆续填入关内粮仓。
只让官兵背负一小袋米粮,一是为求行动迅速,毕竟第一批的人送入的粮食不求量多,只求解燃眉之急。再者则因多山的地形,多山加上连月大雨,早把土地软烂得颇难行走,山路陡斜又泥烂难行,与其让官兵背负过重粮袋半路上滑倒摔破袋子损失珍贵的白米,不如减轻负重以达迅速行动的首要目标。
这,是夏枯草的方法。
是干过盗匪,必须在官差反应过来前迅速劫走官粮和逃命的盗匪,才想得出的方法。
「不愧是大哥。」
自荐担当第一批垫後押粮的伏汕,看著已攀上山头的夏枯草,望著那让人不禁为之折服的气魄,骨子里的热血兴奋窜流。
同样是那五百人的卫洙卫枸,紧紧跟在夏枯草的背後,看著夏叔的背,感受从那背脊内透出的魄力。跟在卫洙卫枸後方的人,亦随著日子的流逝,渐兴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除了慑服,似乎还有一股躁动,在胸口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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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71)
(71)
第二章
田仲站在堆放粮草的帐内,出神凝视著最後几捆的米粮。
「三天……」
负责管理士兵伙食的他,如同这些日子以来,默默倒数这座粮帐将空无一物的日子。
自从圣上下达一日一粮的命令後,他便找来自己的手下守著这座由他负责管理的粮帐。军中阶级森严,不同军阶的人由不同的什长负责其伙食,而他,只是个打理队长以下军阶的小兵,这些人的饮水吃食。
他不清楚队长屯长,曲尉甚至将军他们的粮帐还剩下多少粮食,却清楚数量最多的小兵们,只剩下三天的粮食可以活命。
「田什长……」突然间,粮帐外传来同袍刻意压低的声音。
田仲揭帐而出,问向守在帐外的小兵:「何事?」
「什长……」小兵顿了顿口,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我们……还有几日能活?」
一股无奈迅速充塞田仲的胸口,他摇头:「你该明白我让你们守在这里的理由。」
小兵咬咬牙,眸子里有著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什长……就算战死也好,我……不想就这样饿死……」
「……」
小兵没说出口的话,田仲明白,可除了明白之外,他什麽也无法改变。
他们都是农家出身的苦孩子,从军只为了给家里挣些军晌钱粮,也替穷苦的家人少张吃饭的嘴。
这些年来各地饥荒不断,无粮可食而活活饿死的人又岂止万千?
本想著新帝登基,为伐夷东大举招兵,好不容易见著了一条活路,一条能活自个儿也能活家人的路,却怎知到了东晴关却又遇上缺粮,这下子不只领不著军晌让家人好活,连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何况他们地位卑贱,关内缺粮时将最先被牺牲的,只会是他们。最先空乏的粮帐,也只会是他背後的这座,不会是上级军官们的粮帐。
有时候想想,他们怎就这般贱命?明明同是人生父母养、明明不偷不抢不贪不求,唯一的愿望就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三餐温饱而已,为何老天爷总连这麽点卑微的愿望都吝啬赏给他们,果然这人哪,投胎拉门环的时候要拉个有钱有权人家的门环,否则还不如当条大宅子里头的狗,好歹天天有肉吃有骨头啃。
「别说丧气话,粮草应该这几天就会送到。」田仲拍拍小兵的肩膀,软声劝慰。
小兵露出一抹惨澹又难看的笑,说了句让田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这话,什长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