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_作者:羽大娘(25)

2018-10-24 羽大娘

  从那天起,列丹弓便摆出一付「列家与我无干」的样子,不习武、不碰兵书,但凡与列家军有关的所有事务,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躲,若是躲不过就装傻。这也是为何四位哥哥们都已有赫赫战功身负兵职,唯独列家么子依旧是个什麽官职也没有的閒逸散人。

  外人不明内情,叹这一门英豪出了个不成气候的么儿;只有列家自己的人知道,列丹弓会这麽做,不是没有原因。

  将门世家,一生为国效命,终而战死沙场,获得赫赫战功,丰厚的赏赐让人艳羡,亦惹人眼红。然而有谁来疼惜,那些失了儿子、失了丈夫,默默地守在军家的女子们,夜里煎熬流下的泪水?

  看著母亲熬夜缝补父兄的盔甲,擦拭磨亮一柄炳的利剑;看著大嫂二嫂微笑送走丈夫上战场後的那个夜里,偷偷躲在房里担忧哭泣的身影。然而这一切的付出,换得了什麽?不就只有御座上那老头越来越重的猜忌与怀疑吗?

  已经是赤胆忠诚地奉献了,为何还要猜疑列家?倘若父兄真有心夺权篡位,有的是实力、有的是机会,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忍耐君王的疑心?百般退让隐忍的同时,还得抛下家人远赴战场,用性命拼搏险恶不下於朝堂的边关?

  所以,他不要做列家人、更不要效忠君王。

  他只想好好地,用他的双手,守护著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守著父母、守著兄嫂……

  然而一时好奇,偷偷混在纪敏等军医的队伍里,打算趁机凑合四哥丹颺跟纪敏的关系。却在三关几乎要沦陷敌营,後方援兵无人能服众领兵援助三关之际,在最艰险的召青一关,在热血鼓噪下,他带著一班兵将采取险招却奇行制胜,不但解了召青之危,顺利将援军送到父兄麋下,平定了三关。

  数年来装糊涂打混的努力,一夕之间,全破了功。

  受召入宫,他选择了在龙床上当个人人不耻的男宠,最後又最後地,挣扎地想要回到最初──那个只想守护家人的列家么子。

  却意外地,被同样胸怀其名曰「抱负」之兽的男人,被一个身冠太子名号叫做楚云溪的男人,激起了深埋在体内永不乾枯的,列家人的血。

  气愤、懊恼、不满,种种的情绪奔腾得让列丹弓烦躁。

  如果龙椅上的是那个叫楚云溪的男人,他愿意、愿意成为那男人开疆辟土的剑、愿成为那男人抵御外侮的盾。可是让自己这般热血奔涌的祸首,却为了伦理血缘甘愿受缚於东宫殿的梁柱之下。

  於是,他无视於帝王下达的禁令,踏过东宫殿的门槛,他要亲眼见一见这个被太子之名压抑的男人,究竟有没有那个价值,让他追随。

  若这男人值得,那麽他列丹弓也甘愿放弃平淡度日的想法,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他所有的能力、用他一身列家子弟的血,与这男人共同追逐,一个名为「天下太平」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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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泪(17)

  (17)

  在怀「所以说,都是你害的……」列丹弓一手撑著桌面,摇摇晃晃走到楚云溪前面,揪起他的领子,整张脸贴了过去,鼻尖对鼻尖,喷出的气息满是酒味:「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知道有多平和。嗝……可是,不後悔遇到你,这可是真心话喔,太子殿下。」

  才说完最後一字,顿觉眼前的事物猛然一转,撑不住自身重量向後栽去。

  楚云溪早一刻便已在注视列丹弓的状况,见他身形一晃,立即伸手揽住他的腰背,这才让列丹弓不至於跌坐在地上。

  「呵呵……原来你长得不错嘛!」醉晕晕的酒鬼放肆地用指头戳弄著楚云溪的鼻尖,一个劲儿地傻笑。

  「我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庶人,就算是罪人也无所谓,从今尔後我列丹弓就只认你一人为王。哪怕是要我下地狱杀万人,只要是你的希望,丹弓都会亲手替你完成;做你手中开疆辟土的剑,直抵敌人咽喉。不过你可得好好做……嗝……做一个让百姓称颂的圣君……约定了……」

  楚云溪看著仰倒中的青年,摇著头无奈笑道:「真是的,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做出抉择的人,是他自己,列丹弓的话不过是一个诱因,就像是入药的引子,虽是契机,却不是根本。决定当著众臣斥责父皇,也是自己,与列丹弓何干?可这人偏偏要把这一切揽在肩上,陪著他一并踏上吉凶难料的茫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