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松跟随他多年,虽无智谋却忠心耿耿,当年父皇便是派他前赴南疆赐死楚云溪。然而成松的人头,却被陈固斩了装入匣中,罪名──犯上作乱,天里不容。
成松犯得什麽乱,楚勤没有机会开口询问,因为下一刻,大殿里里外外已被军队包围,本该捍卫皇宫的御林军如今却拔剑对著龙椅上暂代朝政的楚勤。反抗的人,被当场击毙,剩下的都是些随风倾倒的墙头草,屁滚尿流地爬出大殿,竟无一人护在他的身前,为他拼命。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来得太过仓促。
前一刻,他还震惊於本该北行讨伐呼延作乱的大军何以出现在尊严的大殿之外;下一刻,他惊恐地看著一个本该是冥府幽魂的人,活生生地从士兵们让开的通道中央走出。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
楚勤手指颤抖,指著不应该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楚云溪,颤声道。
一身亮灿盔甲,神情威武的楚云溪,手持宝剑高呼:「废昏君,斩佞臣,正朝纲。」
磅磅磅!
将士们手中的长枪,重重击在大殿外的石板地上。
「废昏君。」他们喊著。
磅磅磅!
「斩佞臣。」
磅磅磅!
「正朝纲。」
雷霆般的气势压倒畏惧蜷缩在大殿四周的无能朝臣,颤抖的双腿禁不起这麽一吓,纷纷跌跪在地上,被士兵拖著胳膊拉至大殿中央。
「吴和,挪用国产、侵吞万亩良田,杀!」
手持竹板的人,每点一个大臣的姓名,士兵们便从人群中拖出一人。待那人说完罪状,喊出杀字,旁边持斧的士兵便将那个大臣的脑袋砍下。
顷刻间,辉煌的大殿上,滚落数十颗喷洒鲜血的脑袋。有的一脸惊恐,有的一脸茫然,彷佛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只可惜,这个噩梦,他永远也无法自梦中醒来。
楚勤颓败地跪坐在朝臣们的鲜血中,无视十多柄抵在他咽喉,随时可取他性命的剑。
他……输了……
又一次,输得彻底……
从小,他就活在楚云溪的影子下,活得没有自我。在母亲眼里,他只是个能让她保有荣华富贵,与怀抱太后美梦的人偶,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被他喊做母亲的人身上,得到过半分温柔,甚至连个真心的拥抱,也未曾施舍。
父皇将他放上了太子的宝座,只因为他是继楚云溪後,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并非因为他得了父皇的欢心、或是出於他的能力与作为。
以为,自己处处输给皇兄,却能拥有一片真情。
但是,本以为拥有的真心,化作了绝情,而楚云溪,却用太子之位,换得列丹弓痴心相随──而这美好的梦,却是他曾经就算愿舍皇子身分地位,也换不了的珍宝。
「为什麽,你总能得到……我最想得到的东西……」楚勤笑的凄楚,抿唇一笑,用力撞上抵在在他颈前的利剑。
「撤剑!」
一道巨吼自人群後方传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没有思索,持剑的手刹那间往後一扯。
列丹弓从人群中走出,手捧一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束早已乾枯的紫色花朵。那束易碎的花,被珍惜地放在铺满锦绸的盒中,小心翼翼地保护著再禁不起风霜摧残的花瓣。
「楚勤你看清楚,这是什麽。」
楚勤看著又一个从坟墓中爬出的幽灵,摇头嘲讽,「你跟皇兄,还真是生死相随。要死就死一块,要活也一起从坟头里爬出来。」
列丹弓不理会楚勤的讽刺,将那只锦盒递到他的面前,「你可看清楚了。」
「这──」
回忆彷若决堤的洪水,冲破岁月的尘封,往昔的一幕幕又一次在楚勤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君子之花?」
「没错,这便是一个人亲手摘下,送予你的君子之花。」
楚勤激动得两眼泛红,险些话不成句:「你究竟想做什麽?」
「送花的人要我来问你一句话。」
「问什麽?」
「他要我来问你,当年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当年的……约定?」
『为什麽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可以不要皇子身分,与你远走天涯,我不怕苦,真的不怕。』
列丹弓将当年楚勤亲口说过的话,重复了遍。
「他要我问你,愿不愿意不要太子身分,随他远走天涯,再不问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