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缜见他不还口,倒也知道节省体力不再浪费唇舌。挣扎着转头过来看,见他合着眼倒在一旁,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试着叫了两声,全无回应。不由得心下大喜,可稍稍一动,顿时觉出身上绳索结实,动一动都不大能够,更逞论不惊动破军挣开。
他怒极反而镇定下来,大风大浪他也经历过,眼前这小溪流看似清澈见底,却一时不察翻了船,呸了一声,暗道老子是认栽了,你也走着瞧别想就这么好过。暂时把那口怨气放下,再细想转来转去这几天,竟像是破军有意把两拨人马都引过来。
破军说话做事处处踏实,但要说能够逐一收拾干净燕淄侯和端王的手下。易缜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还有些阴暗的不以为然——就算破军身手比他强一点轻功比他胜一筹,还不是荒不择路水遁而逃——虽然对方不卖他燕淄侯面子大概也出乎破军意料。
免不了又想起方才翻江倒海的滋味。易缜忙住了念头,转而去揣度起端王的动向。
破军挟持‘太子’能够吸引端王的注意,可堂堂端王爷好歹还不至于亲自翻山越岭紧缀在两人身后。
昨天的消息或者不慎走漏,但这么短的时间,仍有八分的把握端王并不在场。两人在少宣一事上意见相左,到底都是皇亲国戚,私下有隙也没到能放到明面打打杀杀的地步。
看情形破军一时半会也不会对他下手,这不用担心。剩下的就是如何从破军手中脱身。
燕淄侯彻底落于人手,此时反而不如何担心。这番际遇除去阴差阳错,他自己不察之外,破军手段也稍嫌稚嫩,显然心智有余而历练不足,若是有机会磨练几年或是将才,眼前却还有破绽可乘。更何况他看准一点,眼下泽国国难当头,破军在自己身上还存着转圜的心思,不会轻易下狠手。
易缜盘算一阵,觉出身下卵石硌得极不舒服,勉强挪一挪,长吁口气平躺下来。
头底上艳阳高照,湿衣服穿在身上没觉出冷。四面芦苇围出一方湛蓝天空,不远处江水悠悠而过,时光原本静穆美好。但易缜满腹算计,天青云淡的景色瞧来就成了枯燥乏味,那白花花的芦苇被风吹得摇来晃去,更惹得他头昏眼花,不由得又转眼去瞧破军。
破军虽可恨可憎,然则眼下,竟只剩下这人好看。
易缜想到昏昏欲睡时,脑子里莫名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全不相干的念头。
第13章
准确的来说,秦疏算是饿醒的。
易缜歪在不远处,看着他有些迷迷登登地坐起身来。极短暂的发了一小会儿呆。然而猛然清醒过来,转头见燕淄侯依然呆在一旁呈粽子状,这才极分明的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易缜也不过早了片刻醒来,只管不动声色,不提睁眼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挨到破军身边,两人几乎是脸帖脸时的惊骇。
两人都有些无语可说,突地传来一声轻微和咕噜声。
“我饿了。”易缜长叹一声,勉强维持面不改色。稍稍挣了挣,向破军未意自己不能动的无可奈何。“有劳你去找点吃的来,捉鱼就不用了。”
“哦。”破军也不取笑,倒替他解围,点点头道::“我也饿了。”
怕有人寻来,两人离开河岸另找地方安憩。忙乱一通,已是傍晚,漫天流光飞霞,正是倦鸟还巢之时。
破军不费多大工夫,捉来两只野鸭,还捡回一窝鸭蛋。看易缜一路安安分分,想了一想,割开绳索放了易缜。
易缜脸上却全无愠色,也不抱怨,接过雁去一旁收拾,秦疏一怔,也由得他去。拾了枯枝来生火,将几个鸭蛋埋在灰堆时慢慢煨着。
易缜在他面前恢复了身份,不再学少宣饶舌多话,破军又有心事,一人拨毛开膛,一人烘烤,默不作声地料理出一顿晚饭。
秦疏也是饿的狠了,然而吃相依旧斯文。
易缜三两下吃完了自己那份,冷眼看着他细嚼慢咽的吃下小半只,然后动作慢了下来,最后拎着剩下半只烤鸭默默出神。
易缜咳了一声,先开口:“你如何认出我不是少宣?”
破军过得片刻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对他笑笑,然而毕竟是满腹心事,只在唇角稍稍一挑就没了:“侯爷手上有茧,而且很多地方和太子毕竟不一样的。”
“什么地方不一样?”易缜追问。心下倒是暗暗称奇,破军口齿清晰思维敏捷,但难得的是能一直保持温和态度,全然不似武人粗豪作风,举手行止间堪称温谦如玉,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定然不会把他同帝王身边的侍卫亲随联系起来。可偏偏这人身手又半分不差。当下留神,要听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