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心念一转,不禁背后发凉,他万万没想到,原本老管家才是府中对秦疏最为不满的人。以他掌管着府中的种种事宜,真要对付秦疏,自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自己哭都不知该往哪哭去。相较之下,所幸昨天还算是小事。但也令他一身冷汗,后怕不已。不觉将一字字咬得极重。
管家地里老脸微微一红。他原本不是刻薄之人,但老人家一向把传宗接代这一点看得比较重,一想到侯府自此便要断了香火,越发的看秦疏百般不顺眼,他虽然心中对秦疏极为反感,却并没有动什么歹毒的念头。昨日也不过是一时激动,想给秦疏一些小小的教训,谁知道一个没看住,竟让秦疏溜走藏起来,偏巧易缜又提早回来,将这事闹大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但此时说什么也不能先自弱了气势,于是闭口不提。只道:“还望侯爷以大局为重,莫要做了易家的不肖子孙。”
易缜沉默不语,众人低着头都不做声,双方僵持了一阵,听到易缜缓缓道:“都起来吧。”
他声音平静许多,管家只当他终于有所松动,不由心喜。刚一抬头,只见易缜目光正向众人扫来,神色却十分的肃穆,显然是下了某种决心,却似乎同管家的期待有所出入。
“你们都觉着他拖累我,然而我亏欠他更是良多。”易缜目光扫过众人,慢慢开了口,一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我当初因一已私愤,设计逼迫陷害他,更以种种手段欺辱虐待他,种种行径,可说是与禽兽无异。若他并非良人,我亦是阴险卑鄙的小人。向来他不曾欠我什么,是我负他,是我真正对不起他。若说今日是天意,那也是我的报应,而不是他的罪过,不论要让我用什什么样的代价去补偿他,那都是我愿意。”
他向来是死要面子的人,便是错了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的,这些经过情由,他就是对青帝也没有详说过,自然青帝有的是法子知道,但至于别的就没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更别提要当着众人的面坦言相告,无疑需要莫大的信念与决心。
然而一旦说出口,却觉得心中反而早已起来,就算当众名誉扫地,落人不齿,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为难的事。
他款款道来,话说尽了。众人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傻在了当场。易缜也只能一摆手:“言尽于此。我总是不会放手,你们爱跪就跪着吧。”
易缜一句话说罢,转身走进房中。
他一眼瞧见秦疏已经睡了,正拥着被子怔怔地半坐着。易缜镇定了一下情形,这才能不着痕迹的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没事的。”这话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疏混然不觉他有什么异样之处,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突地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妹妹。”
“是弟弟。”易缜纠正他,拉着他的手放回被内。顿了一顿道:“我们带着弟弟,去没有人想欺负你的地方住好不好?”
秦疏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半天,却是慢慢地笑了一笑。
第110章
新燕啄泥时,易缜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悄悄启程,身边仅带了十数名换做便装的侍卫。
他之前向青帝请求,执意要离开京中,准备寻一处小地方任个闲职,这一身的富贵荣华都情愿舍却,更是推却了前来试探的数门提亲。惹得青帝数次动怒,君臣之间颇有些不愉快。
虽然后来青帝拗不过他再三相求,最终还是如了燕淄侯的心愿,放他自去。但想必青帝心里始终是有些很不痛快,又有那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地来送他。
少了应酬,易缜却也落得轻松,一行人不声不响地出了南门,道上行人往来不绝,不时能见到不少结伴出游踏青的。易缜便吩咐不必急着赶路,且信马由缰缓缓徐行。
这时节正是扬春三月,桃李始发,枝头新绿乍吐,一派欣欣向荣景象,道旁古树苍弘,草木葱荣里夹杂着盛放的各色野花,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处山泉流过,这景致也颇有些可观之处。
秦疏病后体虚,比一般人更为畏寒怕冷,别人已经换上轻薄的春衫,他身上穿着仍旧是厚实的袄子。
易缜往他身上瞧了瞧,见秦疏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圆滚滚像只小熊一般。脸上略略有些红润。而此时微风和暖,吹也吹也是无妨的,这才打起帘子,一路指点些新奇有趣的地方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