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他可怜,正要说话,破军从一旁插进话来:“我来看看。”
大夫只知破军向来杀罚有方,却没听说他几时学过医术,只是听出他口气中些微萧冷,不敢多话,起身让在一旁。
地上的人懵懂无知,抬头瞅着破军,抽了抽鼻子,不知死活的问:“你是大夫?”
破军也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蹲下去摸了两把。这人眼巴巴瞧着他一举一动,破军抬起眼来朝他微微一笑。“没断。你看,还能动。”
“真的?”这人大喜过望,这就要爬起来,谁知脚才落地,痛叫了一声,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断了……”
“王先生。”破军直起身,朝大夫招手。“请你过来帮他看看。”
大夫心中不明所以,听那倒霉孩子语气里带了哭音,那里还用着他多说。稍稍一检查,原本不过是扭伤,这腿也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只是此时伤势却比方才要严重不少,想来是破军方才看那一下子,暗中使了分筋错骨的小巧工夫。
大夫不敢多说。人却不能丢下不管。正好他也要去丰阳,倒可以顺路带上。
一行人通共就一辆马车,破军不容他上车,却把自己坐骑让出来驮着他。自己走在一旁亲自替他牵马。
这孩子自称少宣,趴在马背上放下心来,顿时觉得脚也不是那么疼了。破军的马是恩赐的神骏,一路平平走来,更是毫不颠簸。他瞧着破军牵马走在前头,只对着自己微微露出个沉静清秀的侧脸,诚心诚意道:“你真好。”
却不知破军一开始从话音里听出破绽,疑他是别国细作,暗暗已存有杀心。不过其余人非必能把杀戳视为平常,如今无凭无据,众人面前不好公然动手,一开始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便是防他走脱之意。后来交谈几句,却觉少宣言语单纯天真,但应对礼数,颇有大家风范,显然出身非尊即贵,于是暂时收了杀意另作打算。
此时为他牵马,也并非是刻意示好。只不过眼下没有破军心腹,心下计较不必公诸于众。他既认定此人大有来头,或许对眼前局势有更值得商榷的地方。于是不肯假手他人。将这人留在自己近旁,一旦有个变故,也方便控制。
听到少宣这么说,破军回头,少宣正挂着傻乎乎的笑看着他,模样天真无知。破军也无话可说,只向他颔首:“唤我秦疏就可。”
几人对外的身份,是护送京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回丰阳探亲。少宣也不疑心。
一路都是悄然行事,今天入了丰阳地境,破军不再多加掩饰,已传令县城守军接应。
县令不敢怠慢,从地方驻军里点了百十人前来听令。破军似乎不甚满意,但他向来是微微带笑的模样,故而旁人也看不太出来。
有这百十人加上自己一行人,也算是将落脚的客栈围个严严实实。
至于少宣,破军格外安顿,加派了人手在左右‘照应’。他没有心腹在此,却寻车中夫人商议。
房中只有他二人,这名女子便去了脸上面纱,露出略带倦色的面容,然而气度裴然,端庄华贵。然而并不是数日前的淑妃娘娘。
第3章
看年纪她比破军年长几许,看向破军的眼中似乎带些隐约的温柔:“你既想不出北晋那家王侯子弟同他相符,或者少宣并不是北晋之人。况且我们有这么多人,总不会出事。”
“人多未必就能万无一失。”提起这些侍卫守军,破军不易觉察的微微皱眉。略有不悦。“丰阳境内,竟出如此悍匪,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便是驻军讨伐不力。我看今日他们闪烁其词,多半是惫怠失职。这样看来,丰阳的军备堪忧。”
妇人想了一想,只得住好处劝他:“既然如此,少宣也许真不是北晋一路的。”
“不。”破军道。“少宣的来头或许更大。我们带着他上路,没多久就被人盯上,来人和盗贼分明不是一路。一直不曾动手,大约是投鼠忌器之故。”说到此眼里透出微微冷意。“若是他真是北晋显贵,那些人敢动起手来。我便一刀把他杀了,总也来得及、”
夫人听他等闲般把杀人放在嘴上,不禁目瞪口呆。良久方才缓缓泛出一丝苦笑。
“小疏。”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如今不是我不饶人,是别人饶不得我们。”破军朝她笑,眉心却不自觉的微微皱着。他不过是心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焦躁,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如今能稍稍将心思透露一二的,也只有眼前女子。并非是真要从她这儿讨要主意。话音一顿,低声道“夫人,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