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弄月却奇怪道:“这草药我上次来便已经种上,莫非是父亲以前便抱恙在身?”
翠烟一愣,她倒没想到姒弄月那麽仔细,毕竟这草药在天还凉些的时候,并未逸散出太大的气味,寻常人不会太去注意。
过了会,她才咬着唇,低低道:“若非主子一直未能痊愈……这一次便也不会被那区区雷火弹重伤到。”
姒弄月猛地停了脚步,他只是随意一猜,没想到竟是给猜准了。
姒弄月不走,翠烟也不能先行走了,她开口问道:“少主?”
姒弄月想了想,问:“父亲之前的伤势如何?”
翠烟摇头道:“奴婢并不清楚,少主可去直接去问主子。”
姒暮深作为一门之主为了稳定人心不把自己受伤的事说出来实属正常,翠烟虽是贴身的婢子,但以姒暮深的谨慎必不会全信,当然就不会告诉她确切受伤的程度了。
姒弄月只是随口问问,倒不期望有答案,他转而问道:“你知道是谁有能耐伤了父亲麽?”
“奴婢不知。”翠烟委婉地催了句,“少主,我们该走了。”
姒弄月颔首道:“好。”
第一百章 父子
在靠近此行目的地的地方,姒弄月耳边响起了琴音。
那乐声清清泠泠的,徘徊交织在盛夏闷热的空气中,飘渺而绵长,竟能让人感到几分凉意。
姒弄月不用翠烟再带路,便当先循着琴声源头而去。
白衣男子置琴於案,信手拨弄,一音一调便从他指尖下流泻而出,琴音中暗含几分内力,几个曲调回转在翠烟这不通武功的婢子听来,是美妙动人,在姒弄月听来,却是惹得内息一阵窜动,叫他警觉不已。
觉察到有人来,抚琴的男子并未立马停下,而是自顾自抚完一曲,方才抬头瞥了一眼姒弄月这不速之客,
一眼过後,他的注意回到琴上,低头细细摩挲着搁在案上的古琴,似乎於他来说,姒弄月这个大活人远远没有他手中的那把古琴有吸引力,姒弄月几乎可以猜出对方凝视着古琴的视线有多麽专注认真。
“父亲。”姒弄月不是个会乖乖等待的人,便毫不犹豫地开口打断了宁静。
“还要我吩咐了才知道坐?”姒暮深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的调子一声一声地响,要人的神经也不由绷紧了。
“孩儿愚钝。”姒弄月深深作了个揖,视线却悄然看向姒暮深拨弦的手指──那十指修长,在日光下显得如玉般剔透润泽。
内家修为到一定境界的高手肌肤自然如玉,可据翠烟所说姒暮深受伤颇重,无论外表和精神状态都该是萎靡虚弱才对,怎会是如今这般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
正在思索,忽听姒暮深吩咐道:“翠烟你且退下。”
“是,主子。”
旁边的翠烟得到命令便下去了,只余下姒弄月和姒暮深父子两人对坐而望。
姒暮深散去在人前的门主威势,与往日相比,更显几分懒散闲适,可他那种历经风霜世事而沈淀出的深沈气度还在,并不会给人小瞧了去。
他定定看了会姒弄月,突然说道:“姒弄月,我一直不喜欢你。你可知为何?”
“孩儿不知。”姒弄月摇头。
“因为你长得最像我。”姒暮深目光幽深,语气也逐渐沈了,“所有人都觉得你生得像我,性子也像我,是继承姒门的不二人选。”
姒弄月撇撇嘴,如果可以,他又何尝希望自己生得像眼前这男人?有太多人看到他时,仿佛都是在透过他看着年少时候的姒暮深,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该挑这个时候来反驳,便聪明地等着姒暮深继续开口,而不说话。
“可除了这张脸,你哪里像我?”姒暮深轻笑着,“顶着这张脸,你只知逞那匹夫之勇,做些自作聪明之事,哪里像我?”
姒暮深的话此时已有几分咄咄逼人。
这就是前一世姒暮深同自己亲近得少的缘由麽?
谁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时光,姒弄月就不信姒暮深自小便从未出过一点差错。
姒暮深……这恐怕是迁怒吧,他是通过姒弄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想起了已经铸成了的无法改变的过去,也许姒暮深这个人已是足够理智,但在有时候,面对如此相像的姒弄月,他仍旧会觉得时光是交错了,所以才忍不住对姒弄月的所作所为苛刻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