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疼欲裂,只把钱往他怀里一推,道:“你只管收下便是,我队中人受了风寒,明日还有劳你为我们寻一名医者。”
他连声答应,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手不自觉地搓着,说让我们等等,他这就去让婆姨给我们做饭。
他的妻子给我们上菜,低眉顺目的妇人,偶会抬头看我们,待我们吃完便过来收拾,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饭菜朴实但分量很足,我们许久没有吃过热食了,这饭倒也吃得称心。
第二日一早,汉子便带了两人过来,为首一名老者,身后跟了个垂着头的女子,手里拎了个盒子。
我将队中人一一唤来问诊,待诊完已近午时,两人告别我们,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名唤莞心的女子在偷眼看我,甚至在看到我第一眼时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木盒。
我虽不解,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让农家帮忙将药煎好,难得有松散日子,我喝过药便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纷杂的梦,梦里有老头,他看着我,那只黑色的眸子里蕴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再后来,我看见了玄青、东子,他们的嘴唇不停地阖动着,像是要告诉我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醒来后只觉头更痛了,我以手支额,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我打开门,冯凛正站在屋外,正与人说着什么。
“什么事?”我刚醒来,嗓子有些沙哑。
冯凛转过身来,我方看到他身前站着的正是那莞心,她看到我出来,眼睛不明显的一亮。
我怔了怔,问道:“姑娘有事?”
她有点紧张,像是有什么要说,抿着嘴看了一眼冯凛。
我向冯凛颔首,他会意退了下去。
今日天气湿冷,院中仅有一方桌与两条长凳,我邀她坐下,又从屋里拿了些热茶过来,边倒边歉意道:“今日天冷,怠慢了姑娘,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她接过我递去的茶,双手捧着茶杯,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开了口:“你……还记得我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眉头微蹙:“姑娘?”
她看着我的反应,有些失落地垂了眸子,睫毛抖了抖,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我明白过来,可我的确是不记得她,况且我在边塞已呆了多年,断断不可能见过她。
我斟酌了下,道:“姑娘见过我?”
她抬眸,眸中隐有水光,这样的眸子,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她绞着衣袖,咬了咬下唇道:“我……我是桃儿。”
“桃儿?”我重复了一遍,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我记起来了,便是少时摘过我桃子的那个女娃娃,却不想此去经年,她竟变得与幼时毫无相似之处。
我笑起来,恍然道:“原来是你,不想当年的小姑娘,现在竟出落得如此毓秀。”
她不好意思地捂嘴笑,道:“当初我回去找你,可是你们的屋子已经空了。”
“嗯,总要出去讨生活。”
我与她随意地聊了一会儿,知道几年前她与家人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原先的村里现在基本上没人了。
她拿出一个药包,洁白的手背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温声道:“我见你伤寒严重,便又拿了些药来,与早上的分开服用,很快便能好了,还能缓解一些不适。”
我收了药,郑重向她道谢,正要送她出门,她却突然回身,对上我的视线又立马转开,声如蚊呐:“当年我欠你一诺,此刻还作数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态有些激动:“我有一姐妹,幼时曾见过一人,等了多年却依然念念不能忘,听她言语,与你甚为相似,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一诺指什么,不由失笑,心口有些暖意。但我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前方还有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又怎能连累了别人。
我只得向她一礼,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实不相瞒,我已有了心悦之人,只怕是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她猛然抬头,道:“若我那姐妹不在乎名分?”
我摇头,轻声道:“可我却在乎的。”我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去,虽不忍心但仍认真道:“请姑娘转告,就说既等不到,便不必再等,还望她早寻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