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狐父之戈与后卿的雍狐之戟同承一脉,都是极锋利而有灵性的神兵,劈斩过去感觉连空气都明显地缺失一大块,在这一大块领域中,不会再有生物。
但是蚩尤的这一劈,却没有伤到箫楼主。周围的天女们大多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美丽的身躯上飞溅出大量的血花,纷纷从云端落下,砸在他们的面前。
说实话,看着如此美丽的陨落,少昊心疼得都要吐血了。
可是,他们无能为力。
他们没有被殃及的原因只有一个,蚩尤认为先摆平天女是最重要的,他们对他来说就跟蝼蚁一般,完全可以放到最后再踩死。
蚩尤乐意让他们观摩他的英姿,让他们饱尝死亡之前的恐惧。这是他的乐趣和他的骄傲。
但他显然低估了天女的能力。
这一仗是由后卿一手策划,他知道蚩尤一定会出现,而他的计划中没有涉及他要亲自出马的环节,这充分表明了他对天女一族的信任。要不然,他打断少昊的腿也不会让他出现在这里。少昊承认这是他的悲哀,在后卿给他安排好的战场上自以为不再是井底之蛙地挣扎。
箫楼主对周围的杀戮完全不屑一顾,在蚩尤骤然逼近她的时候,少昊看见她冷傲的笑容,像一朵初夏的六月雪,纯白高洁,神圣不可侵犯。
她的手里是一只金锥,很小的一只锥子,少昊看不明白那只锥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他看见蚩尤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急速地弹开。
那只金锥尾随过去,锲而不舍,蚩尤明显急着要摆脱它的追踪,速度快得都出现幻影。
很滑稽的场面,目力差一点的就只能看见魔尊满天满地地乱窜。
金锥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于是少昊起手拉满弓,瞄准——
其实这不难,在“戳人脑袋”比赛上他就尝试过一次,找到最精确的那一点,发挥那一点最大的能动性。此时他的视野里,就只剩下那一个点的运动轨迹。
少昊一点也不指望他的箭能近蚩尤的身,所以他压根没有指向他,他的箭的目标是金锥。
只听见清脆的“叮——”的一声,然后少昊得儿意地笑。
金锥在箭矢的推动之下加速了一小下,然后整个没入蚩尤的颈项。
蚩尤身形猛地一顿,冰针一样的目光向少昊这里看了一眼,这一刻少昊居然也有一种被锥子贯穿的错觉。
蚩尤的颈间溅出一蓬血,颈血封天。
少昊觉得他们这群神界的人很卑鄙,以多欺少不说,还利用诡谲的手段重伤敌人。但他并不为他们的卑鄙感到羞耻,因为他清楚这是战场,因为他知道一个能为他们洗脱罪名的成语——兵不厌诈。
蚩尤想要撤退,但后路已经完全被封死,应龙和女魃都在不周山的北面等着他。
除非有奇迹,否则他们可以就在此地结束这场战争。
然而蚩尤笑了。那是一种极挑衅又极单纯的笑,他眼里的光芒很奇特,一定要形容的话,少昊觉得是一个得到了肯定的孩子的骄傲。
他第一次听见蚩尤的声音,低沉的,有着仿佛粗砂流过的质感。他说:“你来啦。”
少昊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约一起喝酒,小A终于等到了小B,于是欢喜地说:“你来啦。”
显然,蚩尤不是在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此刻这个空间有着真空一般扭曲的安静。
蚩尤的血如同黑雨洒落,他恍若无畏。血滴在地面溅起水花,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少昊这才发现,落下的不仅仅是黑血,还有紫色的雨滴。
真的下雨了。
他突然明白蚩尤在跟谁说话。抬头看向不周山顶,在那隐没在云中的地方,这根顶天柱的彼端,伫立着一场悲哀的想念。
“你来啦。”
“啊,好久不见。”
第三十八章
共工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很轻的,然而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啊”字一改从前犹豫的感觉,此刻显得无比坚定。
貘河的水从共工的广袖中倾泻而下,紫色的水珠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滴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用舌尖舔过,味道咸涩。
箫楼主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迅速结印施咒准备发起最后一击。无论如何,魔尊必须得死。可是少昊却有一种预感,这一役,已经结束了。或者应该说,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