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将雍狐之戟举过头顶,声音凛冽:“出发。”
如我所料,他没有说那么一长串鼓舞士气的宣言,他不需要。
风里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有人在哭。
点将台上,后卿的周围是堆积成山的尸体。腐烂的气息笼罩在苍天之下,虫蝇飞绕着焦黑的血肉之躯,那些面露惊恐的,注定成为这场纷争的牺牲品的灵魂。
这些尸体都是蚩尤屠城后的战利品,后卿派人从边城一批一批运到这里,连同那些人幸存的亲人。他把这样的惨剧赤/裸裸地展现在士兵们面前,以此来祭旗。
无需过多的言语,我们听见狂风中亡灵的哀嚎,愤怒的不甘的,猩红的仇恨的。
为了守护而战?不,为了报仇而战。
仇恨向来是最能激发人性凶残的东西,我们要的不是守城,而是以牙还牙的虐杀。
后卿,你睿智,并且残忍。
你对人心的利用,让我不得不钦佩。
我率领老爹麾下先锋部队直奔沙场,连日行军让人筋疲力尽,涿鹿之原的风沙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再走五天,便要跟蚩尤的魔军兵戎相见。
我带的这支队伍,名义上是老爹管的,实际上还是由后卿统筹。简单来说,我是连长,老爹是旅长,后卿是军长,我们共同为司令员天帝卖命。
师长是谁?呃,我不想说。
现在师长大人就站在我的面前,问我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吃得怎么样。
“勾陈大人,明天我还要赶路,请您不要打扰我休息。”
“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可是特地来体察下属伙食的。”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么,勾陈大人,属下这就如实禀报。属下今天晚上没吃,不知道伙食怎么样。”
“还没吃?!”他桃花眼变成牛眼,“赶了这么多路,你居然不吃东西?”
“我不饿。”懒得理他,我瘫倒在行军床上,太累了胃口反而不好。
啧,床还真硬,每躺一次就怀念我在羡天的大床一次。
勾陈半晌没说话,我觉着奇怪,勉强抬眼看向他,刚好跟他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少有的严肃,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不认识我。
他说:“少昊,后卿怎么会让你卷进来?”
我笑:“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他还得时时在我身边保护我不成?”
“本来就应该这样!”勾陈骤然提高声音。我有些懵。
“这不是游戏,不是打打闹闹就能摆平的事情,这是战争,是血流成河生死一瞬的战争!他竟然真的让你冲锋陷阵?他怎么放心?”
“勾陈你冷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的危险和残酷。严格来说我是个新兵没错,但请你不要低估我的能力,还有,请不要把这件事情归咎到后卿身上,不是他要我做先锋的。是我,”我坐起来指指自己的心脏,“是我自己要求的。”
勾陈不解,抚额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啊,我想建功立业,好继承我老爹的衣钵,做穹桑的君王啊。”
“少昊,你太不会撒谎。”
我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勾陈气急,一把拎起我,逼着我与他对视:“你白痴了吗?后卿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颓丧成这样?不吃东西还要上战场,你是想寻死吗?”
我挣开他的手,吼回去:“谁想寻死了?你脑子有病啊!没事咒我死!”
他无视我的扯淡,说道:“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瞪他,狠狠瞪他。我想骂他乌鸦嘴想骂他多管闲事,但最终还是憋成了一声叹息。
他猜得一点没错,我这么蔫基本上是因为后卿。但我和后卿之间的问题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没什么,”我撇撇嘴,努力表现得自然一点,“分手……只是分开了而已。”
分开了,不再在一起了。失恋嘛,那个年轻人没经历过?咬咬牙会过去的。
勾陈看着我,眼神冷得冻死人。
没见过他这样,我缩了缩,毕竟对师长的威严还是感到畏惧的。蒙上被子,我说:“吵死人了,我要睡觉了,勾陈大人您赶紧回营帐吧。”
尔后,我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吁一口气,我把头伸出被窝,觉着冷,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