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苏远走到了客厅的窗边。
李逸清怔怔道:“苏远?”
被唤的人很平静,他打开一扇小窗,空旷的高处刮着狂乱的风,吹得他蓝色囚服外套猎猎作响,头发乱七八糟地飞舞。他从怀里拿出紧贴心脏收藏的玉佛,瞅着郁辰挑着眼梢笑。
郁辰蹙眉不语。
苏远说:“你给我的新世界,有我,就不需要我姐了。”
轻扬手,温润剔透的玉佛划出一道短弧,跃出了窗口,消失在一片苍茫中。苏远的目光飘忽地追着它,不知道看向哪里。他只有一个感觉,一个很笃定的感觉——姐姐自由了。
最后的一丝风被关在那扇窗外,宛如一场冰冷的诀别,风声再呼唤再呜咽也不能传达进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已然不可改,有些东西不能再重来。
有些东西不需要记恨也不需要原谅,因为它们理应死在那一轮碎裂的二叠纪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我必须是清醒的,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清醒了!
第29章 清醒
从来没有觉得星光如此晃眼。
郁辰坐在落地窗前,电脑上的DOS界面聊天框闪烁着,黑底白字,一个个出现,一个个消失。手边放着一只白色的杯子,里面却不是他惯喝的牛奶。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在深夜里尤其醒神。
与另一端的人联络完毕,郁辰关掉电脑。
仰靠在椅背上,满目星光麻痹了紧绷的神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很苦。香味固然在唇齿间流连,可是那份苦涩真让人忍受不了。起身走向冰箱,拿了牛奶倒进杯子里匀开,缓慢的搅拌让黑褐色打着转成了浅棕色,直到牛奶的味道几乎完全掩盖了咖啡的味道他才罢手。
稠厚的质感滑进喉咙,舒展开眉宇,不自觉带上一丝苦笑。
可能不会再有人知道,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囚犯兼狱长,会那么怕苦吧。
——这么怕苦的话,就不要强迫自己喝咖啡保持清醒了。
——没见过你这样傻逼的,难不成要我讲故事你才肯睡吗?!
——你的脑容量还真是小得可以,一杯牛奶就能轻松催眠了。说你强得不像人,谁信啊。
温和的声线摩擦着他的脑海,恍惚而真实。太累了,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记忆。这种勉强算是“关切”的问候,已经被埋藏得太深了。
是啊,谁信啊。
可是为所欲为久了,品尝鲜血多了,迫人屈服惯了,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
人是会害怕的,怕失去,怕孤独,怕疼痛,他大概是太久没有体会到这些感觉,如今突然一起涌过来,难免有点措手不及。
明明很困乏,闭上眼却无法入睡。
那一幕不断在眼睑中上演,被风吹起的衣角,迷了眼睛的短发,还有眼梢挑起的凛然……不得不承认,苏远总有办法吸引他的心神,那一刻他的目光完全无法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手心的玉佛扔出窗外,毫不犹豫。
风声呼啸带走那一抹莹白,听不见任何留恋的话语,只剩下那句铿锵的宣告:
你给我的新世界,有我,就不需要我姐了。
什么样的疯子才会有这样的作为?至亲被人利用致死,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地站在他身边。这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信任,这是赔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赌博。
一个让他赢不得,又输不起的赌博。
郁辰忽而笑了。
谁说只有苏欣是天才,那苏远分明也是玩弄人心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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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不是只有一人睡不着,直到晨光初上,苏远仍然呆呆地眼望天花板。
他没想过,真没想过随意的一句试探就探明了郁辰对苏欣的利用。不是不恨的,只是那个人那样坦然的承认,反而让他恨不下去了。
他了解苏欣,也多少有点了解郁辰。这两个人都是算计的高手,如果说苏欣真是单方面被郁辰利用的话,他就能恨得理所当然,可事实似乎不完全是这样。苏欣斗不过谛,可她斗得过郁辰。
她利用郁辰保全了倾注所有心血的黑匣子,利用自己的死逼迫郁辰留下了苏远的命,更是利用留下的线索让郁辰夺回了那枚玉佛。
苏欣安排的一步步,走的都是绝路。
想起姐姐,苏远下意识地抚向胸口,没有像往常一样触碰到那块温玉,不禁有些落寞地移开手掌。然而他一点也没有后悔那时候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