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的看着我,就在我的双臂触及他的那刻,突然抓住我左臂就是结结实实一口,无论旁人怎么拉他就是死不松口,一双眼狠狠瞪着我泪珠子却不断的流。
我哥急的就要动刀,我忍着疼用右手将他揽在怀里喝止住所有人,拍着他的背一点点哄他,直哄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一点点松口,然后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我小臂上被他咬掉小半块肉,血染红了半个袖管,我哥气得直骂娘。可他就是一动不动,只呆在我怀里,任谁再拉都死拽着我前襟不走。我只好搂着他让人替我包扎上药。
从此后他就像个拖油瓶一样粘着我,吃饭睡觉只跟着我,谁来哄来骗都拉不走,眼珠只跟着我转,瞪着我却不言不语,弄得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恨我还是喜欢我。一个多月后大军准备开拔,要去徽州与先帝会合,我无意中听见我爹交代负责保护诸葛昱的郎将半路上找个机会杀了他,因为先帝不想再有人拿他当傀儡竖旗。
我当时便懵了,因为前几天我爹还同我说先帝要将诸葛昱接去徽州,好生教养以安民心。那一刻我对我爹的失望无以复加,对先帝更是半分都崇敬不起来,连个孺子都不放过,若不是他是我大伯,我怕我骂他祖宗三代都有可能。
当天半夜,我便偷偷潜入诸葛昱的马车,竟然异常顺利。这小子第一晚没跟着我睡,竟然睁着眼瞪着车棚顶。我将他偷出来托付给城西一间破庙的住持,给了他们一点碎银几张银票,让他们连夜就逃。他当时拽着我的衣角死活不走,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口跟我说话,说的却是:“你要记得找我。”等看到我点头允诺,才松手跟着主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站在我爹帐外,等着挨他一顿军棍,哪知等到大军开拔也没有人去报诸葛昱失踪。
我忐忑不安的等了两天,第三天上去探我爹口风,问这几天我不在诸葛昱身边,这小子有没有闹别扭之类。我爹淡淡看了我一眼,指着他帐内一个铁盒道:“那小子死了,人头就在那里。”
我顿时傻了,心说我白费功夫救他一场,竟然还是没逃过我爹的魔掌。气得只能瞪着我爹道:“爹,你、你、你……”却既不能骂娘也不能骂祖宗八代,憋得我只能大喘气。我爹又看我一眼:“别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憋伤咯,去看看再骂。”
我拖着脚过去打开铁盒,里面果真一颗男童人头,却不是诸葛昱。
我爹在那头翻过一页书道:“周副将在城内乱葬岗发现被吕果旧部抛尸的诸葛昱,便割了头回来。”
我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只晓得冲着我爹傻笑。
自此我再没听见过诸葛昱这个名字,或许他还活着,也或许他已死了。但起码他不是死在我手里。
但这些往事我都不能同褚柔讲,只能问一句:“怎么问起他来?难道,你同他有渊源?”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看着我,一瞬间我竟觉得他盯着我的方式有点像一个人,刚楞了楞,他已经伸出手,撩起我左手衣袖,指腹摩挲上我小手臂上一个陈年旧疤,眼中聚起一层薄雾:“对不起,还疼不疼……”
我如五雷轰顶!
半晌才找回声音:“你是……昱儿……?”
他缓缓点了点头,含泪看我,一口气道:“主持带着我逃出城后一路往北,还没走到徐州便染上风寒去了。我半道上被人贩子劫去,辗转卖到楚子阁。我原当你死了,可那天你送我回来,打翻了一盏茶,看到这疤……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能看见活着的是你。可我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只能放在心里。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给摄政王提亲的人听说早排队排到了前门大街。也知道不能粘着你,否则你就会逃开,所以我只能这样待你,淡一点,无所谓一点,你才会留在我身边久一点。”
有只手捏着我的肺,我深吸口气再吐出来。诸葛昱!他竟是诸葛昱!竟然从开始就知道,我究竟是谁!难怪这样待我。
或许说得有些急,他喘了口气歇了歇,看见我微微紧起眉毛,低头身子微微离开我些轻轻说:“我不会说,你别担心。死也不说。”
这话……我听着心里难受,手上用力将他揽回来,脱口而出:“我是那种人么。都这样了,还说这个?”
他点着头,睫毛湿透:“你不是,我知道,一直知道。只是我没本事,帮不上你,看见你如今瞒得好好的,我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