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心疼的摸了下蕴修的脸,嘱咐我晚上晚了就歇在宫里,方才走了。
我见太后走了,便挥手将一应人等全部遣退,只留下安宝伺候着,这才端着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前:“皇上,生病就要喝药。”
他别过脸去不看我。
我坐到床上,勺子跟着他脸走:“其实这药不是太苦。”
他白我一眼:“摄政王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子呢!”
“嗯,”我点着头,勺子在药碗里搅动着,“皇上都十二了,这种话是不好再拿来哄皇上了。那皇上怎么着才肯喝?”
“这药喝了还不是会吐掉。到时候吐掉了你还不是会再哄着朕喝?换你你会不会傻了吧唧一碗碗喝?”听着倒也有理。
“这样吧。”我抬眼看他,“臣陪着皇上喝,皇上若是吐了要再喝,臣也陪着喝。皇上喝几碗,臣就喝几碗。”
他微微一愣,似没想到我这么说。我直接当他默认,端起药咕噜咕噜就喝了,完了亮了亮空碗给他,又叫安宝再去端一碗药来,这才拿起帕子抹嘴:“皇上,臣喝完了,你看臣连眉头都没皱,这药真不算苦。”
安宝又端来碗药,我递到蕴修面前,他转过些脸。我又送到他嘴边:“皇上。”
“朕没答应……”
“臣都已经喝了。臣没病都喝了,难道就白喝了?”
“是你自己要喝的。”他低下头轻声嘀咕。
我正再要说什么,鼻子里一痒便“阿嚏”打了个喷嚏。
他掉过头来看了眼我身上的袍子:“你怎么都湿透了。”
“臣听说皇上不肯喝药,冒雨赶来。还喝了碗不对症的药,皇上若体恤臣……”我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把将碗接过去喝了。喝完之后皱着小脸咂巴着嘴看我:“摄政王总骗人,这药明明苦得不得了。”
我嘻嘻笑着塞一个梅子给他,替他抹了抹嘴角:“臣不觉得么。”
他含着那个梅子含糊不清的道:“你去把袍子脱了罢,湿的穿着难受。今夜也别走了,朕病得难受睡不着,想听你说说故事。”
我点点头,转去将湿了的袍子脱了。里面我惯来穿两层中衣,倒也无妨。然后让人取了一床被子铺在皇帝床前,我坐在上头给他讲秦皇汉武的故事。说到秦始皇杀吕不韦,皇帝问我:“当初是吕不韦助秦皇坐的王位,为什么到头来秦皇却杀了他?”
我干笑一声:“吕不韦要得太多,久久不放秦皇亲政,所以秦皇要杀了他。”我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说这个故事给蕴修听,可当年他撑起头来看着坐在地上的我道:“朕不杀你,即使朕一直不亲政,朕都不会杀你。”
我笑着替他将被子掖好:“臣也不会做吕不韦那样的权臣,臣只盼着皇上早些长大,好早点亲政,让臣歇歇。”
夜里他又吐了一回,我陪着喝了一碗药,下半夜终于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他的小脸才有了些暖色。
第二天我王府里给我送了袍子来。皇帝因病歇了早朝,我召见了几个大臣之后又去看了他一回,就直接回去了。彻底将那换下的湿袍子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时隔两年,蕴修竟然还收着它。
既然有合身衣裳,我再不换就不大好了。但本王还是没让安宝伺候,只自己转去屏风后面换了。
蕴修也没在意,心心念念只挂念着出宫。
虽说是私下出宫,我还是没敢少带人,明着带了三十多个,暗中让人分成几批扮作寻常百姓守在周围。
一路上我尽量挑不热闹的地方去,可中秋家宴结束后,仍旧有好些百姓都带着孩子出来拉兔子灯。有装了轱辘在地上拉的,有挂了绳子挑在杆上的。蕴修在马车里看了一路,很是眼红,见街边有卖灯的,便也要买。我要去买给他他还不肯,一定要我陪着他自己去买。
我被他缠得没法子,便只好嘱咐他跟紧了绝不能离开我三尺之外。
下得车来他跟在我后面走到那卖兔子灯的摊子前,老板忙招呼着他看这个看那个。才没多久他就看花了眼,拽着我的袖子问:“君正,你看哪个好?”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楞了楞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唤我。本王这表字,平日里无人会唤,都称本王一声王爷或摄政王。当年太后还在的时候,人前亦是唤我摄政王,人后无人时则叫本王思雅,皇帝向来也只叫本王摄政王,今日这一声君正,本王倒一时有些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