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凌听闻,躺在床上呼了口气,问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老者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将一应软膏、汗巾、药品药罐及银针全部收回箱子里摆放整齐,一边说:“儇王殿下叫下人把您从湖中捞上来了。萧老板好生休息,在下告退。”
言罢,那老者便背着药箱便出去了,留下萧季凌一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屋门。
本是求死,为何又生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之前的一幕幕……在遥王府的时候,和吕嗣荣出去玩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屋顶看天空的夜晚,他曾说过的话,他教给他的学问……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难以忘怀,以至于到了后来,回忆通通变成灼痛人内心的伤痕。
转眼间,那些又通通都不见了。
戏子无情,古来如此。
因为,一般人永远无法分辨出戏子哪句话是真心话,哪句话又是假话。对于戏子而言,要挤几滴眼泪出来,要说几句打开人心扉的宣言,太容易了。
厢房的门此时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萧季凌侧目,就见吕嗣昭走了进来。
萧季凌病情初愈,身体虚弱,口干舌燥,这时候咳嗽了起来,一双眼睛看向他,“儇王殿下,您为什么要救我?”
吕嗣昭站在他床沿,邪魅地弯嘴一笑,“本王要你生就生,本王要你死就死,你是生是死,由本王来定。”
萧季凌冷笑了一声,惨烈地说道:“殿下向来喜欢这样强迫别人吗?”
吕嗣昭闻言,轻笑着抬了抬下巴,道:“霜花,本王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蠢呢?我吕嗣昭喜欢横行霸道是不假,但从不对自己人横行霸道,可是,你不是我的自己人。你虽然人在我儇王府,可你是罪孽之身,因为你是从遥王府过来的,他是我的敌人,所以你在这里只能是个外人。你又和本王有过过节,我不可以让你和霈山、溪风同台唱戏,要是这样那我才是对不起他们呢。相信我打过你那三十大棍你也不会忘记,你始终是怨着我的。我和你不熟。我只是罚你跪算很好了,要是我喜欢,每天给你打上三十大棍也是随我的心愿。好端端的玩什么自杀?你是父皇派来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用酷刑折磨你逼得你要跳湖自杀呢。”
萧季凌撇过头,眼睛盯着墙角默不作声,屋子里顿时无比安静。
吕嗣昭并不急着他回话,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萧季凌回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殿下,是您叫我去死的。”
吕嗣昭无奈失笑,道:“我叫你去死你就去死吗?你有没有这么听我的话啊?”
萧季凌咬了咬干涩的嘴唇,轻声说:“我无意参与什么皇朝大事,我只是想好好唱戏而已。我从小唱戏唱到大,唱戏对我来说就是活着的一切。”
大门外有柔和的风吹进来,吕嗣昭对萧季凌说:“那我现在叫你活着,别再做傻事了。”
萧季凌微微蹙眉,问道:“殿下答应让我唱戏不?”
吕嗣昭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行。”
萧季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问:“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我虽不让你唱,但你可以在台下听,霈山、溪风等人皆有所长,你能在台下听,也算是一种学习,可使你技艺更加精进。这已经是我能作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萧季凌闻言心中甚为感动,眼下他仍是戴罪之身,儇王能够如此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了。
况且,即使在台下听,也能很好地学习一番,所以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身,下床向吕嗣昭叩头行礼。“知道了,谢殿下。我会活下去的。”
“好了。不要这么热乎,我们不熟。”吕嗣昭冷淡地向他举起手掌道。
吕嗣昭因还有其他的事情,于是就出去了。萧季凌重新躺回到床上,想着从此以后他就能和其他伶人一起过去戏台那边了,心里不禁有点儿憧憬。
至少,仍旧可以活着、学戏,不是吗?
从此以后,萧季凌就在这伶人厢房里住了下来,和其他普通伶人一起同吃同睡,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因身份的不同,他就始终和普通的伶人们不一样,大家得到的是正常的待遇,他得到的是罪孽之身的待遇。
这里大多数人都对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有些人干脆躲得远远的。只有两个人不是,这两个人也是这里的当家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