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毕竟消息不通,又只是深宫妇人,听闻消息之后惊惶也不能在人前流露,尚且要打理宫务,日夜盼着卫燎回銮。如今虽然没能等到卫燎,至少傅希如是回来了,听闻他为了救驾受了重伤,隔帘看去却也看不出来,又见他语气笃定沉稳,奏对有度,不免想要放下心来。
贵妃想了想,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你看傅大人的形容,像是有大事的样子吗?陛下顺天承命,不会有事,等到外面局势定下来了,自然就会回来,你我不必过于担忧。”
她这么说了,婕妤自然也就听了。
元正日的朝贺自然是对着含元殿里空荡荡的御座,宫宴也草草过去了,因战事的缘故,不少官员第二日就到官署销假,这一年的春日来得就格外早。
然而待到卫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
他身份贵重,一俟战局稳定下来,就马上有不少人劝他回銮,这一回卫燎也不再坚持,整备人马入京。
浩浩荡荡锦绣香烟里,卫燎终于再度回到长安,使天下民众都松了一口气,又对战局有了无端的磅礴信心。
文武百官于城门口迎驾,等来銮驾之后却没等到召见,说是卫燎长途跋涉十分疲惫,于第二日再行召见,于是人也都散尽了。
傅希如心里觉得不大对劲,然而想不出来该是哪里不对,且想想看卫燎这回也算是久经历练,不爱浮华热闹,或者无心与人支应也在情理之中,回了一趟南省,手中事务交割清楚也就回府去了。
公主的身孕正在要紧的时候,眼下已经不常出来了,傅希如就不免更顾家。原本两人就有个恩爱情深的名头,眼下不管是真是假这样照顾,就更盛名蜚著,一时间连带着家风也被人称道。
面子上的事情多半都是这样的,就算世间流传着卫燎与傅希如隐秘的传闻,明面上口口相传的还该是公主与驸马如何恩爱甚笃,如何夫妻情深。
到了夜里,裴秘就被召见入宫。
他是卫燎的心腹,也头一个被召见,原本就没有什么稀奇,虽然引人注目,却并不令人吃惊。
卫燎驾幸在紫宸殿,一切与出京前一模一样,太子也在殿中,正攀着父亲的手臂一声一声唤阿爹。
裴秘进来见礼,听卫燎说了一声免礼才站起身,往前在宫人摆好的坐席上坐下,看了一眼太子,又去看卫燎的神色。
他看上去晒黑了点,这也正常,人虽然照旧俊秀阴郁,但看着也是矫健许多,裴秘正想松一口气,却嗅到了淡淡的药味,顿时变色,直起腰来,惊疑不定:“陛下?”
卫燎显然知道他的疑问是冲着什么,云淡风轻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只是天气热了,痊愈还需些时日……朕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不愿意多提,甚至都不肯将目光从太子身上挪过来,裴秘也只好诺诺,不敢多说:“陛下万金之体,自当十分珍重。京中一应事务臣已经上奏过了,陛下如有疑问,只问臣就是了。”
连夜叫他进来,自然不是为了叙衷肠说闲话的。卫燎一走好几个月,况且还有云横那里的巨变,说是天下震动也不为过,眼下自然是要重新将京中掌握手中。
裴秘其人虽然没太多值得称道的美德,然而却是是个能吏,敢说出唯他是问这种话,显然是心中自有一杆秤,在三省六部不说是第一人,也差不多了,就算是攥不到手里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卫燎一手托着儿子,情绪显然不高,听他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问了几件事,又问过宫里的动静,禁中的动静,户部,钱粮,兵部,一一垂询。
裴秘自然都简明扼要的回答了,知无不言,君臣对答流畅平和,却难免觉得似乎遗忘了什么,十分不安。
是少了傅希如。
按理来说,裴秘也是知道的,虽然卫燎未必会第一时间就召见傅希如,但也不会这样冷淡,提也不提,问也不问,甚至他提到傅希如的时候也不见卫燎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一年多来受够了卫燎在此事上的反复无常,裴秘实在不能劝说自己这是个好兆头,然而问也无处问。
最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转到了汧阳公主身上,盖因傅希如也走后,公主身在长安,长袖善舞,动静也不小。何况没有卫燎坐镇,宗室之中又因为他罢黜州牧之事虚弱无力,而公主火借风势,竟然能说得上话了,当即声名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