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淙却仿佛不屑于恨,他说:“太后的引以为傲,就是让他时候也不得安宁么?”
太后说:“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绝不会让人动他的封位。你不必为这件事生气,没有人能撼动他,我去后,你也可以继续为他保有封号,你做得到。”
封淙说:“太后既然想将我扶持为王家后盾,我是不是也可以与太后换些筹码,您从我这里得到的,总要用一些东西与我换吧。固然我是太后儿子的儿子,这身骨血都是您的血脉,但还有一半属于我母亲。就当我为阿娘的另一半换取一些那东西。”
太后对封淙这种说法感到不悦,但不想在眼下发作,她眯起眼睛,说:“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与太后合作,从此听您派遣,”封淙说,“我希望我阿父改封为文熙皇帝,阿娘追封为皇后,与阿父共葬皇陵。”
“什么!这……你叔父不会允许。”太后仿佛从未认真看过封淙,她借着火光打量他,“这难道才是你一直的想法?你不该这么想,也不该说出来,你叔父已经登基近十年……至少现在你不该这么想。”
“如果我想了呢,”封淙问道,元棠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几乎可以肯定,他眼中一定反射着讽刺和锐利,“如果我想了,是不是也会因为不合时宜,不合于夏国而遭到抹杀,像阿父一样。”
“你闭嘴!”太后斥道:“改封皇帝关乎国朝,关乎不只你一人的性命,不是儿戏,也不是你该拿来意气用事的筹码。”
细雪无声飘落,将寒冷的空气带入室内。
“太后,我也一直想问您,”封淙认真地说:“如果当初您知道先帝和陛下所为,您会救我阿父么,还是会和他们一样。”
元棠看到太后的眸光闪了闪。
封淙说:“我并不懂你们的争夺,我只知道,如果阿父还在,太后您应该无法像现在这样,身处后宫依然能影响朝局。太后,您知道么,阿父临终前最后一次见我,他要我发誓,永远不要报仇。”
太后如同遭受了一场从虚空中袭来的打击,颤抖着张张嘴,她没有出声,惊讶、悔恨和悲痛种种神色在她脸上出现,最后她失声痛哭起来。
雪夜里,宫人搀扶着太后离开流响居,她的背影显得有些瘦弱。
封淙拉隔扇,目光落在元棠脸上。
第43章 功名利禄
他走到元棠面前,手指轻轻抚摸元棠面颊,说:“别哭。”
元棠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凉,赶紧用袖子擦脸,可是泪水不停地掉,怎么擦都无济于事,哭成这样,实在太丢脸了,他忙转过身去,封淙却扳着他肩膀转回来,拉他坐到软榻上,用帕子给他擦脸。
温热的触感给了元棠极大的抚慰,渐渐地,眼泪止住。
“……对不起,我没想要偷听……”
“嘘。”
封淙将手指竖在唇前,然后吹灭蜡烛,拥着元棠睡下。
屋子里陷入黑暗,锦衾将两人紧紧裹住。
“那天我真想杀了他,”封淙的声音仿佛悬浮在千里之外,又离元棠很近,“如果你没有来,可能我真的会对他动手,可是你来了。”
“谢谢你……让我没有违背对阿父的誓言。”
封淙说的是宝祥殿着火那天,元棠冲入宝祥殿时,皇帝一脸惊惶。
“我真的很想替他们报仇,杀了这些害死他们的人,毁掉害死他们的一切。”
封淙用从未有过地愤恨声音诉说着,他的拳头在锦衾里捏得咯咯响,浑身紧绷如铁,似乎用尽极大的力气忍耐。
“可是阿父不许我这么做,阿父他……什么都知道,他把他们当成亲人,把夏国视为故乡,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可是他们又怎么对他。”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没有回到夏国,一直在曜京生活也好,或者去草原……”
元棠听到封淙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每一下都似捶在他耳膜上,与蓄力不发的主人,将无处释放的怒恨深深与阴暗埋藏。
元棠终于知道封淙为什么压抑,他有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滋生出不能示人的一面,张狂只是他无法泄恨与遗忘的另一种妥协。
夏国对他来说不是故乡,那些与他留着同样血液的人也不是亲人,离经叛道的北逃,是他履行对文熙太子誓言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