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王府之中,共有三处长亭一处水阁,昆仑小哥,你瞧那边便是‘枕流阁’,乃是引仙之处,传闻,时常有仙人驾临其中,这里头乃是由王爷亲自掌管,他人不能入内,入之则格杀勿论呢。”
长老指着一座拱桥对岸的高阁说道。
沈约放眼望去,只见得那座所谓的仙阁之内,不知何故,倒是飘出几片青金色的碎屑,只是稍纵即逝,不过片刻便没了身影。
他觉着眼熟,歪了歪脑袋,又想不分明。
“在东边,还有一座湛玉亭,昆仑小哥,若是有时间便可以去那边瞧瞧,多得是咱们府里的婢子,说得上十分养眼了。”
老人说到此处,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沈约也配合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似是有几分腼腆。
一老一少走在曲折的桥上,老者指向远方。
“那是湖心亭,到了冬日,可来赏雪,王爷最是喜欢,只是这两年不大去了。”老人低声说道。
沈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着说着。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琴声。
沈约抬起头,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座白玉雕砌一般的亭子。
而此时月已中天,直直立于长亭之上。
沈约看了一眼,那正中的牌匾,端端正正地用古体写着“明月”。
老人轻声说道:“王爷,人已带到明月亭了。”
那亭中人摆了摆手,那老人会意,便悠悠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庭院之内,正剩下亭子主人,与沈约尔尔。
那雍容公子弹了一曲,缓缓息了声,而后悠悠然地叹了口气。
“我倒是无有什么天赋,说来弹琴于此道上二三十年,都不过如此。”他直起身来,站在明月之前,另有一番皇室气度。
“你且上前来。”他轻声说道。
他于此世稍显富贵,只是落寞非常,沈约不语,缓缓步入庭中。
发现放在桌上的正是那张名为千机的古琴,如今古琴安然,但一想到其中变故,沈约神色也有几分黯然。
晋王安排沈约坐下,手指缓缓拂过琴弦,好似把弄着爱人的肌肤,他目不斜视,轻声说道:“今日先生一曲《鱼肠》,倒与我一故人相似异常。”
他微微抬起眉,看着有些仿徨不可知的沈约,微笑道:“你可与他当真像呢,只不过,他的长头发很长,一双眼,也是盲的。”
他唯恐沈约听不懂,伸手比划了一个梳理长发的动作,几近婀娜。
晋王呢喃道:“可我却连他叫什么都不曾知道,只记得他当日指着手中那柄古琴,轻声说,‘绮凤’,随后便又是战乱,大哥接下父亲的事业,我也奉命为事,一来二去,已有十五年了。”
沈约闭口不言。
晋王一笑道:“晨间你与什么在说话,可予本王一观?”
沈约一惊,看面前的人却无什么责怪之色,但仍是不敢有什么松懈,他干笑道:“不曾想,晋王已是发觉。”
晋王笑着说道:“我不仅知道你不是个哑巴,我还知道,你是碧水神君,沈清为。”
沈约面色复杂。
“我执掌的乃是王兄所托之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今夜,我并非什么晋王,你也不是什么道门高徒,便做一回伯牙子期如何,
哪怕,我这人听不出高山流水之意,但倒有一张好琴。”
晋王今夜不知为何倒是看起来有几分高兴,轻声说道:“沈道长,你便权当听个故事罢。”
沈约点了点头,但却是走到了古琴边,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焦尾,绮凤。
一世一双。
他叹了口气。只是一旁的晋王已是说起了话头:“世人皆谓我得了一种不可医的怪病,药石无医,金针难救,那是起自我十五岁时的往事。”
沈约静静地听着。
“当时父王卧榻,北地又有蛮族来袭,虽是无力侵袭关内,但却丢失了大片自父王征讨而来的土地,
无数在关外的人民被屠杀,而内里也是暗涌流动,太平道,拙派党人,无一不在蚕食着王朝的根基,
隔三差五地暴动,甚至绵延到了帝都之内,不少流民涌入了长安,我奉命接济灾民,只是乱世纷扰,又是如何能够接济个完?”
沈约回想起甘城,那是一片乐土,虽是落后又封闭,但大抵流民,饥荒亦或是战乱,都不曾将烈火焚烧至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