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早上的时候不在,他们从民政厅回来时薛逸又睡着了,不知殿下回来了没有。薛逸翻身起来,在二层转悠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大黑猫的踪迹,又下楼来到殿下常常睡午觉的书房沙发上,也没找到它。他在小楼里转了一圈,哪里都没看到殿下的身影,于是从客厅窗户翻进院子里。
小院树木茂密,若是一只猫真的想藏,那简直可以藏得完全不露痕迹。薛逸现在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穿越对这只幼猫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影响,以至于他的嗅觉好像完全没有达到一只猫该有的状态,想找殿下还是只能靠眼睛。
薛逸站在一棵大树下往上看,一圈明显是被人楔在树干里的木棍组成了一道台阶,沿着台阶向上,直达树冠里的一处平台,那处平台后面似乎连接着各种绳网和软梯,应该是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的室外猫爬架。薛逸轻松地跳上旋转台阶,沿着它爬上了大树的平台,然后他无语地看着画在平台中心的卡通图案,心想果然是把宠物当成小孩哄呢。
树木间的绳网和软梯间隔并不大,似乎在建设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幼猫的体型,薛逸只要不太过走神就没有从高空掉下去的危险。更何况薛逸原本的专业是舞蹈,只是双腿残疾后才不得不转行唱歌,但平衡感似乎已经烙印在了灵魂里,配合猫咪的身体,他现在连走钢丝都有信心。
薛逸沿着树冠之间的爬架上上下下,试图在小树林中找到殿下的身影,但那只体型巨大的黑猫却仿佛在和他捉迷藏,完全不露痕迹。弯弯绕绕的室外爬架在院内葱郁的树冠里高低交错,薛逸从其上每一个岔口都走了一遍,花了近一小时,最后走上了一个通往小楼方向的独木桥。独木桥一直延伸向小楼二层边的一棵悬铃木,悬铃木经过修剪,却恰好留出一枝不算粗的枝条探向小楼二层露台的栏杆。
阿瑞斯正在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正值下午,堡垒中人造太阳的遮板全数收起,但阳光并不算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薛逸站在通往露台的树枝上,看向闭着眼躺在阳光中的男人。
男人的棱角轮廓显得比早上见到时柔和了不少,只是他的眉头微微有点蹙着,似乎并不放松,而是想到了什么令他烦恼的事情。微风中吹来一丝不知名的花香,但这种温馨却好像被男人周身的屏障阻隔,以至他的气息看起来还是那样冷漠。
这个男人从今天起就是他的养父了,薛逸似乎此刻才真正从上午的不真实感中脱离出来,意识到收养关系的既成事实。他默默盯着那个连午睡都不安稳的男人,想到那人的皇子身份,想到那人是帝国的少将……
他或许应该去资料库里查一下阿瑞斯·泰勒这个名字。
忽然,薛逸的耳中听到一阵杂音,有些像收音机里调频不准确时出现的那种嘶嘶声。他转动了一下耳朵,试图找出杂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他发现这连绵不绝的杂音并不会随着他转动耳朵的动作变得清晰或者模糊——这声音并不是他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他脑中,就像曾经那只狸花猫对他“说”过的话一样。
薛逸想到了自己曾经查到过却没在意的精神力,于是将目光锁定在闭目养神丨的阿瑞斯身上。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神力这种东西,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有。
他沿着悬铃木的枝杈走近露台,稳稳落在栏杆上,又鼓起勇气跳到地面。幼猫的身形让他摔得有些疼,但尚可忍受。他小跑着靠近阿瑞斯的躺椅,沿着弧形的椅脚爬到男人的身上。
阿瑞斯没有睁眼,他已经感受到了幼崽在向他靠近,但他眼下必须努力压制自己的精神力,无暇他顾——幽灵这次似乎格外执着,一刻不停地试图冲击出阿瑞斯为它所设的囹圄,以至他必须将它压制得更深才能保证日后一段时间的安全。
如果压制不了,他又将不得不维持在原位形态,借以平复自己的精神力。
幼猫柔软的肉垫踩上阿瑞斯的肩膀,小小的脑袋靠近男人的脸颊,试图将耳朵贴在男人的太阳穴上听个仔细。然后薛逸发现他脑中的杂音忽然消失了。阿瑞斯倏地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窝在自己肩颈的幼崽。
薛逸讪讪地低头看自己的爪子,以为是自己把人吵醒了。
阿瑞斯伸手抚上幼崽的脑袋,一言不发地盯着院中成片的树木。他想着刚才那一瞬间,就在幼崽触碰到他脸颊的时候,精神世界中那只幽灵似乎瞬间被什么禁锢住,令他轻而易举地将它困进更深的精神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