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充满了期盼,时不时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把每一个角落都弄得干干净净,又把摆设搬来搬去,位置换了无数遍,之后又朝着镜子望望自己一成不变的衣服、一成不变的发型,琢磨着换个新形象。端着医书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只是想些傻事。
有一次拿着去年装月饼用过的绸布,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竟在上面勾勾画画,琢磨着做件小孩子穿的衣服,过了半响才反应了过来,羞红着脸用绸布包了别的杂物,一个人在屋里尴尬得坐立不安。
一会儿,他又抱怨玄办事不利,跑的太慢,明明说好了是初春时节,说好了还要来的早一点,结果让自己等到现在,一定是半路凑热闹耽搁了!不过想到这,他又忽然担忧起来,玄或许是因为遭遇了些麻烦事才耽搁了呢?毕竟他在江湖上结怨太多,朝廷上对他父亲不满的人也会迁怒与他......万一是遭遇了不测呢?
钱温一想到这里,就焦虑得在房间里踱步,最后总是“蹭蹭”地窜到床边,望向缝隙间那一截小桥,眼巴巴地期盼着那人能快点来到——无论是贪玩耽搁了,还是遭遇不测,只要让姐姐把他修理一顿,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出金陵城,那不就好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一定平平安安,也少了牵挂和思念。
钱温望着窗外痴痴地发着楞,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缝隙间闪过,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楼——来人虽不是玄,也是他的亲姐姐钱媛,前段时间不告而别,现在终于回来了。
钱温一直记得,那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一刻——钱媛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做的第一件事是喝了一大碗茶,第二件事不是进门,而是在提亲的人、家丁、父母亲戚面前,用她掷地有声的大嗓门,毫不忌讳地大声说道:“长孙宵玄死了,在京城的断头台上。”表情还一脸的淡定,和扯家常无异,说的好像谁家杀了只鸡一样。
钱温只觉得自己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似乎忽然变得很亮,一个一个光点闪的厉害,弄的人头晕目眩,似乎站立不住了,只想摔倒,趴在地上死去。
周围那群来提亲的人本是吵成一片,结果听到钱媛的这句话之后,霎时间鸦雀无声——这只是因为钱媛的压迫力所造成的本能反应罢了。几秒后,等他们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几乎都是齐刷刷地问道:“长孙宵玄?长孙宵玄是谁?”然后又是一阵嘈杂的讨论。
也难怪,这不过是些商人罢了,偶尔使些钱权交易、或是买卖性命的手段,怎么知道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长孙宵玄?蓝发长孙氏、小玄儿、玄不要脸、长孙八卦、茶馆男、beta之友、杀不死的......随便说一个,江湖上有谁不知道?
许久才有人恍然大悟道:“哦!我忆起来了!他父亲是朝中权臣,祖上是开国将军!这样的人怎么会......”周围安静了一刹那,又纷纷疑惑道——“怎么会呢......”他们最多也就了解到这里了。
钱温木木地愣在原地,一遍一遍地在心中默默质问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想杀死他都没有得手!怎么可能呢!他武艺那么高强,一定不会......”但是他又做不到不相信钱媛,只感觉心中有两个念头在左右撕扯着自己,撕的让人咬牙切齿,痛苦万分。他抱起头喘息着,除了头晕目眩之外,只觉得整个面门似乎都是酸的,泪水焦急地向外涌着......
刚要夺眶而出,只感到身边熟悉的檀香,不远不近地在身边笼罩,忍住泪水抬头一瞧,钱媛正站在自己身边,不近不远,刚好能挡住钱温附近那些alpha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也不会让他过于紧张。
钱温呆呆的立在钱媛投下的阴影中,带着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她,钱媛的表情变了,并不是变得柔和,反而拧起了眉头,做出一副更加严肃决绝的样子,仍是压低了声音,冷冰冰地说道:“钱温,跟我来,我有话要说。”还没等到人家回答,就自顾自地上楼进了钱温的房间。
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些劝告的话——话里话外、明里暗里、软硬兼施地逼他尽早嫁人罢了。
钱温收起了泪水,站在原地不由得冷笑起来,清秀、带着点稚气的脸庞满是嘲讽,而其中更多的,正是嘲讽自己、嘲讽天下所有Omega共同的命运,但却无奈,就像现在似得,明明不想上楼听姐姐讲那些大道理,不想看她那张严肃的臭脸,但却乖顺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一路小跑地跟着钱媛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