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坛桂花酿_作者:宴惟(12)

2018-10-08 宴惟

  谭栀早知他不是自身口中说的那般,随家中兄长南下奔亲走散,他有着一双从未做过重活的手,修长白净像个握笔的读书人,性子却又精怪甚至有些无理,倒像是打小便被家中人宠着的小公子,连他亦不怕、不放在眼中,听完他的话亦不答,上床后翻身拿脊背对着还盘腿坐着的谭栀,压下勾起的唇角,揶揄道:“方才不是不愿吗?”

  背后一阵沉默,半晌才传来人入被中的悉索之声,像是置气,又像是耍赖,谭栀扯去大半的被,祁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笑意,勾起唇角低笑起来,背后顿时响起几句细碎模糊的低语,闷闷的像在生气。

  祁殊从来睡眠浅,不习惯与人同睡,不知是夜里何时,谭栀一个翻身他便醒了,从前与他一同来的酒楼小二都是主动在床下打铺,只有谭栀一点也不把他这掌柜身份放在心上,先钻入床铺。

  祁殊在黑暗中睁眼,接着鼻尖便被缭绕的桂花绵甜香气所攥,谭栀晚饭饮下一壶桂花酿,诀儿亦不管用,此时还沉沉睡着,祁殊只觉得侧颈处有细微痒意,触手知是谭栀的细软乌发,早些时候饮下的桂花酿在此时泛起微微热意,叫谭栀睡得不安稳。

  他一动,祁殊便觉得鼻尖的桂花香气愈浓,手中还攥着几缕柔软乌发,许是鬼使神差,又或是印证心中荒谬猜想,祁殊抓着乌发的尾梢,置在鼻尖下。

  尾梢碰上鼻尖的瞬间,与之同来的还有绵甜的桂花香,尾梢贴颈许久,早已带上温热,像是一滴从锅中溅出的热油,烫着祁殊的手,叫他瞬间松开手中攥着的乌发,一颗心在呼吸之间升至颈下三厘处,在黑暗中呼出变沉的温热鼻息。

  第11章 蹦跳的活虾

  许是昨夜对水菜鲜鱼汤的执念,谭栀做了一夜的梦,梦见他与祁殊湖上乘舟,从湖中钓来鳞片光滑的鲜鱼,手掌伸入湖中便能掐得一把嫩生生的水菜,一同合煮饮汤,当真与在店中食的全然不同,滋味绝妙,以致晨时采菜人至后院交付水菜时,睡梦中闻得几声后院小二的说话声,便猛地睁开眸子。

  二人所要的天字上房,窗棂外视野开阔,能够瞧见后院悉数景象,谭栀化形后在人世活了三百年,最欢喜的便是人世的烟火气儿,热热闹闹嘈嘈杂杂,从床上小心翼翼下来后,便撒开了腿一溜烟跑至窗边,目光聚于后院地上那两担嫩绿水菜上。

  四月槐花开,皎白的花朵随风落入荷塘中,让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花香似乎还能够悠悠钻入谭栀鼻腔中,叫人心生欢喜,谭栀眼瞧着那两担水菜被膳房小二挑入屋中,迫不及待地跑回床边去扯祁殊的衣袖,谁料祁殊竟已醒来,被谭栀扯着衣袖,微微皱起眉头,谭栀眨了眨眸子才意识到自己又没个“假夫人”的模样,理了理衣衫,才收敛一些心急,只是眼中仍藏不住心思,戏都不愿演:“掌柜的,你昨夜答应我的,我们起身下楼去吃水菜鲜鱼汤罢。”

  祁殊仍在为昨夜的桂花香气疑惑,现下一嗅,便又没了,脑中仍是不信自己心中荒谬猜想,乍然听着谭栀对他的称呼,心中又觉这人当真精怪得很,求人时方才会规规矩矩地唤他掌柜,瞧着谭栀攥着他衣袖的白皙指节,应道:“你若心急,便下楼等我去,如何?”

  此正中谭栀下怀,他才不喜候着祁殊慢条斯理洗漱,当即松开祁殊衣袖,打开房门到二楼倚栏处唤小二送清水。

  祁殊下楼时,谭栀早寻好位子,瞧模样已是吩咐小二,睁着漆黑澄亮的眸子对他招手,落座没多久,小二便送来热气腾腾的水菜鲜鱼汤,楼内只有他两位食客,谭栀便也全然不顾他,自己盛了碗鱼汤便用汤匙舀起吹气儿,丝毫无心帮他盛一碗。

  祁殊不急着饮,反倒拉住小二,问道:“方才起身时瞧见后院在打槐花,店中可有蒸槐花?”

  小二面上顿显笑意,颇有几分献宝意味:“二位客官可是趁了早,要是晚些时候便没了,小的这就让膳房厨子做去。”

  吩咐完小二,祁殊扭头瞧因心急饮汤,唇都被烫红的谭栀,面上有些笑意,嗓音温柔:“我所言如何?”

  谭栀夹了块汤中水菜入口,话都不及说,如捣蒜般点头,他饮得眉梢眼尾似乎都沾染上热汤氤出的热气,漆黑的双眸有些湿润,对上谭栀带笑的眉眼,这才想起要给祁殊盛汤,规规矩矩盛汤递至祁殊面前桌上,瞧见送蒸槐花来的小二,又老实地唤了声:“相公,饮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