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_作者:豆儿太岁(35)

2018-09-26 豆儿太岁

  结果她蹲人宅子外头没过一个时辰,就被田力揪回县衙了。

  “人可说了啊,给陈老面子,敢有下回直接让暗哨赏你一顿时雨绵针!”

  听完田力转达的警告,辛星不由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嘴上没说,心底里委实后怕,自然不会再去。却又好奇难耐,遂还跑向陈森处,企图套几句有用的蛛丝马迹来推敲推敲。

  陈森早听田力回来揶揄了妮子的莽撞作为,正在后厨候着她,见人来了,二话不说先按她在小炉边坐下,逼着人看火煎药。他自己转到了伙房里头,不知捯饬什么物什。

  辛星吃瘪,只得悻悻然在矮竹凳上坐好了,兔儿似的乖。

  不多时,陈森自里头转出来,手上抱着只小团箕,上头摊放几条肉干。辛星就着香味儿辨一辨,登时咧嘴嬉笑:“黑麂子,有口福了!”

  陈森眼角抽动:“嗬,你倒识货!”

  “我虽生在北方,但自小跟着姨母长大,久居西南,吃过。”

  “烤的?”

  “炖的!”

  “那你这鼻子还是不一般。来尝尝,藏过冬的肉干,炭火炙了,香,但费牙。”

  辛星抓起一块放进嘴里撕咬下一大口,嚼得津津有味,故意显摆了两排大白牙:“您老操心自己的牙口吧!”

  陈森横她一眼,挑了块细的搁在嘴里叼着,不急着吃,慢慢咂嘬鲜味儿,慢慢地拉扯闲话。

  “三司衙门,按察司隶属督察院,主管刑名,也巡道兵备、防务、学政等,是一省提刑最高官署。按察佥事虽非正职,不过衙门也分轻与贵,按察司的小鬼儿可难缠,能一笔具折咬定黑白。”

  “巡察或许徇私,或许贪赃,有时则或许被人当块砸水听响的破石头,哗啦啦激起了水花,端看哪个躲了,哪个吓了,哪个拍手叫好。”

  听到此处,辛星插了句嘴:“咱太爷被人当枪使啦?”

  陈森笑笑:“五品的地方官,进京述职也未必得见圣颜,挨廷杖的事儿总要乌纱再重些。比如——”

  辛星会意:“比如三司正使,或者抚台大人。”

  陈森竖起一根手指,做出个噤声的意思。辛星缩了缩脖子,立即压低嗓音:“所以咱大人是连坐?”

  陈森摇摇头,也低声道:“上头要推新律,自己不好提,点个知心的在朝上谏言。底下人没怨言便拟细则颁布下去,臣子们蹦跶得高,就索性把知心那个处置一番。廷杖这回事,三板子打死的有,三十板子光打破层皮的也有,一百杖都没打死的,会看眼色的便知道该给谁面子送谁台阶。”

  辛星有些糊涂:“却因何把属官给贬了?”

  陈森眸光骤寒,抿唇默了默,方凉凉道:“因为一百杖没打死的人,回去躺了两天,暴毙。”

  辛星瞪大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新律奏请军政分治,臬台不掌兵权,府兵不得过五千人,不可成牙军。指挥使司盖奉皇命,不见兵符无权调兵。”

  “这是……”辛星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响惊雷,“正熙之乱,各路勤王的兵马围困京城,昔日太孙今朝帝极,他太怕重蹈覆辙了。”

  陈森用力扯断了嘴里的肉干,用力咀嚼,咬牙切齿。

  “佥事监军,太爷手里头按下的人和事,究竟是捕风捉影,还是狼子野心?这三年里,全都看分明了!”

  辛星莫名觉得嘴里的肉很硬,硬得带血。

  ☆、尾声、

  清晨的市口渐渐有了人声。夏日天亮得早,也热得快,早市反更络绎。

  马千里的第一锅馄饨水滚开了。

  第一位客人拖着步子晃进摊档,随便拣张桌子慵懒无力地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马千里也不问,数了十枚馄饨投进沸水里。

  须臾,又来一高大汉子,径直坐到了首客右手边上。紧接着前后行来一老一少,老的坐左边,少女在对坐,四人正好围成了一桌。

  马千里依旧不声不响,回头端起竹篾往锅中推下半盛,心里有数。

  先入锅的一碗端上桌,依旧是一勺猪油一把小葱,香得令人起了食欲。

  汉子却说:“大早上吃太油,又得吐。”

  老者开腔:“由他去吧!”

  首客搅着馄饨汤,却瓮声瓮气地问:“确实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