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擦擦眼泪,狠狠咽了几下口水,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冯泽恐怕在隐瞒些什么,扶着冯泽让他躺下,然后出门和以辞说要买菜,便匆匆走了。
冯泽躺在床上强硬压下喉咙里的不适,他一早就感觉出了不对,所以才从万俟弘的府上搬了出来,先是嗜睡,再是浑身无力头晕脑胀,然后衍发到咳嗽心悸,噩梦连连时常梦魇。奇怪的症状在自己身体上连连出现时,他心里不说都知道,但也猜到一二了。从万俟弘府上搬出来的时候他几乎腿脚酸软着要倒下。
晕晕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墨砚把他叫醒,床前站着程思远。
他费力的想起身,墨砚半抱着他让他靠在床边,冯泽担心的问:“怎么带进来的?”
墨砚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以辞被锁鸢叫去了,没看见,我只说上次开的补药吃完了要程太医来瞧瞧,没人注意。”
冯泽这才安心,他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然后挥手让墨砚先出去。
墨砚欲言又止,眼里满满都是不赞成。
但是冯泽很坚持:“出去吧,别让我再多费口舌。”他说起话来似乎极为费力,墨砚不忍心,最后只能自己先退了出去,留程思远一人在屋里。
程思远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从进来后就一直站在床边不曾说话。房门被关上后,冯泽客气的朝他点一点头:“麻烦程太医来给我瞧瞧吧。”
程思远进门时就闻到了屋里的血味,即使被墨砚擦下去了那股腥味也散不去,他上前手搭在冯泽手腕上诊脉,瞬间脸色大变,也不隐藏:“大人,您这种症状多久了?”
冯泽看着自己的手腕,极轻的叹了口气:“半月有余,只是今日咳出血来方才……”他话说到一半又止不住的想咳,忙闭上嘴自胸膛发出几声闷响。
程思远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封住冯泽的几个脉穴,冯泽这才觉得好些,向他感激的笑笑。
“大人前些日子可有胸闷,疲乏无力,头疼发热的状况?”
冯泽想起自己晕倒在殿前的事,点头:“确有,大概两月前时常胸闷,我以为是穿的厚了,便换了薄衣,结果又染了风寒,头疼脑热,后来风寒好了后就开始周身无力,只想睡觉,但是那时……”他忽然顿住,呼吸紧了一下,“程太医,冒昧问一句,两个月内你可有去过太后处。”
程思远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给太后看诊倒是未曾,但两月前臣去过太后寝宫,是半路被一个小宫女叫去的,结果到了之后太后寝宫前的太监却说未曾叫过臣,后来那个宫女臣也没再叫过。如今想来,正是大人晕倒去太医院的那天,臣回去后听院里的小太医提起过,听说最后……是孟太医看的诊。”
话说出来两个人立即明了是有人暗中搞鬼。
冯泽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收回手腕,问:“这是什么病?”
程思远眉头紧皱,冯泽的脉象时缓时重,毫无规律可言,他低声道:“不是病,倒像是中毒。”
“中毒?”冯泽目光沉沉,脸色更加苍白,他长吸长呼了几口气:“既然程太医都没有直接说出这毒的名字,想必十分厉害了?”
程思远看了他一眼,斟酌着用词:“臣现在只有九分确定。”
九分确定,自他口中说出那便是十成十的确凿了。
“起来拿把椅子坐下说吧,什么毒?”他说一句话就要缓很长时间。
程思远也不假客气,去桌旁拖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又拉过冯泽的手腕按了一会儿,这才吐出几个字:“彼岸愁。”
这毒名字叫的奇怪,占了“彼岸花”中两字,彼岸花只生长于黄泉路上,冥府三涂河边,花开不见叶,叶发不见花,花叶若要相见必得用鲜血浸染,轮回诅咒,愁的正是求不得,爱别离,阴阳两隔,永世不相见。
冯泽手指忍不住轻颤,眼前已是血光一片:“可有解药?”
程思远张了张嘴,叹息道:“无解。”
冯泽以为冬天好不容易过去,才感受了前半个春的冰冷与潮湿,路边的草刚刚露出个芽,隐隐看见些青绿色,他本打算过些日子在院子里种些丁香,那玩意儿开起来满院子的香气。若是万俟弘那场仗真的打到京城来,他便在汀州寻个山林躲一躲,总归那时候也该暖起来了,用竹子搭个下面腾空的阁楼住着,等万俟弘一切安定下来时,也好先有个归隐山林的住处。